張銘打量著黑布下那頭顱的輪廓。

鼻梁高突，感覺并非人類。

東方駿從懷中掏出一握小瓷瓶，擰開瓶塞，將碧綠藥劑灑在黑布上。

滋滋滋……

黑布上冒出白煙，荷忘雨問東方駿道：“這是什么藥劑？”

“化衣散，”東方駿淡淡道，“顧名思義，就是能將衣物布料溶解的藥劑，但不會傷及皮肉。”

荷忘雨一聽，捂住自己胸衣后退兩步，滿眼警惕地望著東方駿。

東方駿無奈道：“你想什么呢？我這不是怕萬一解開鎖鏈，這會動的腦袋逃走，就只能用化衣散將鎖鏈下的黑布溶解嗎？”

“這玩意兒可貴了，只有大夏中州的富貴人家才有福消受，可不敢隨便用。”

荷忘雨狐疑道：“有福消受？在洞房里消受的那種？哼，玩得可真花。”

轉眼間，鎖鏈下的黑布便被溶解殆盡……

是一顆黑毛虎頭，那血紅色的獸瞳，正怒視著三人。

虎頭脖子上的切口光滑平整，露出筋肉骨骼，正不停律動著。

張銘一愣——黑毛的老虎？

韓沐陽要給幾人看的，不過是一只黑毛老虎？

雖然沒聽說過，但也不至于成為席卷整個墨云州的大災吧？

東方駿看到那顆虎頭，愣了片刻，一拍大腿罵道：“好你個韓沐陽！玩我呢？不過是一顆妖獸的頭顱，還說是什么絕世寶物！”

妖獸？

荷忘雨柳眉緊皺道：“妖獸由尋常野獸吸食天地靈氣轉化，但如今天地靈氣皆無，這妖虎是從何來？”

東方駿嘆氣道：“你這就不知道了吧？天地沒了靈氣，但還有以前仙人遺落下的物件，那物件上可能會殘留靈氣。”

“野獸若是遇了機緣，吸食了這些物件上殘留的靈氣，便會化為妖獸。”

“但你也看到了，這玩意兒沒了身子還活蹦亂跳的，就是因為體內還殘留靈氣。”

“靈氣不散，妖獸不滅。靈氣消散，骨肉成灰。”

“所以沒有富人愿意出錢買這玩意兒，活著太危險，死了化成灰，不如買兩件仙人遺物把玩把玩得了……”

荷忘雨月眸微閉道：“據我所知，妖獸每年都會出現在大夏境內，雖然難以對付，但也不是什么‘大災’。”

“每次妖獸現世，也只是一兩只罷了，雖然妖獸兇猛狂暴鋼筋鐵骨，但在武藝高強之人合力圍剿下，也不過是能多戰幾十個回合的野獸。”

“韓沐陽既然說是‘大災’，難道這次來襲的妖獸，不是一只兩只，而是成千上萬？”

東方駿擺手道：“不可能，若真有成千上萬只妖獸，只會是天地靈氣復蘇造成的。”

“那就更不用怕了，天地靈氣復蘇后，很快便會有仙人重現世間，這哪是什么‘大災’，分明是‘大喜’！”

卓巴瑪則默不吭聲，貓瞳緊盯著那黑毛虎頭，雙手緊握住自己胸口上的小玉瓶……

啪嚓。

一聲低沉的動靜，張銘的“隱蹤符”效果消散，身形也浮現出來。

三人皆是一驚，東方駿瞪大眼睛道：“董兄，您怎么神出鬼沒的？”

“不得不說董兄武功高強，何時立在此處的，我們竟無絲毫察覺。”

張銘抱拳笑道：“哪里哪里，我可不會武功。”

荷忘雨目光望向張銘，神情有些復雜。

她以為張銘是會釋放邪風的巫道，為禍人間，但四人和傀儡一戰下來，卻不見這巫道趁火打劫。

荷忘雨卻仍然警惕著張銘，畢竟邪風的危險，她心知肚明，即使張銘無心害人，也不能輕易放下戒備。

張銘卻問荷忘雨道：“忘雨姑娘，你可用自己的劍，全力刺一下這妖獸的腦袋？”

荷忘雨疑惑道：“為何？”

“我有處想不明白的地方，還請您試刺一下，做個對比。”

東方駿道：“忘雨，你就試一劍，之前我們四人合力，三殺傀儡，可多虧了董兄的功勞！”

他又將自己手搭在張銘肩膀上，笑道：“我們四人聯手，天下無敵，嘎嘎亂殺！”

荷忘雨將信將疑地舉起長劍，對準妖虎頭顱，屏息凝神，一劍刺去！

噠！

荷忘雨全力刺出的劍，居然只是嵌入了半寸皮肉之中。

妖虎頭顱吃了一劍，憤怒地扭動著脖子，鐵鏈被扯得咯吱作響。

荷忘雨心底也不由得驚嘆妖獸的軀體，果真是鋼筋鐵骨！

張銘打量著那妖虎腦袋上，不過米粒大小的傷口，又問荷忘雨道：

“冒昧地問一下，忘雨姑娘的劍術，在全天下是什么水準？”

荷忘雨抱胸道：“我可是大夏第一劍宗大弟子，其他不敢說，劍術絕對是排名前十的存在！”

張銘點點頭，又指著那妖虎脖子上光滑平整的切口道：

“那依你之見，能將肉體如此堅韌的妖虎腦袋一刀切下，切口還如此干凈利落的人，有可能存在嗎？”

荷忘雨看到那切口，頓時明白——

自己作為全天下排名前十的劍客，全力一擊也只能在這妖虎皮肉上留下一米粒大小的創口。

但看這妖虎，明顯是被干凈利落地一刀切掉了腦袋！

荷忘雨額頭上滲出冷汗，她心中明白，不要說是她，就算是她的師父，天下第一劍鹿蹤云，也不可能在這妖虎上，切出如此光滑的斷面……

到底是什么人砍的這妖虎？

或者說，是什么東西？

啪、啪、啪……

四人身后傳來幾道清脆的擊掌聲。

卓巴瑪以為是傀儡陰魂不散，扭頭就對著身后打出一拳！

荷忘雨也是條件反射般，回身刺出長劍！

啪！

卓巴瑪那怪力拳頭，居然被那人輕描淡寫地用手掌接住。

叮！

荷忘雨的劍被那人用一根手指，輕輕一彈，震落在地上。

張銘回頭細看，眼底浮現出一抹疑色——

是韓沐陽！

方才操控傀儡的，果然是他。

卓巴瑪拳頭被緊緊握住，想要發力掙脫，腳下石板都被她的力道震得崩裂，但韓沐陽手掌卻紋絲不動……

韓沐陽瞅了眼卓巴瑪，笑道：“力量夠了，缺了些技巧。”

他又將目光落在滿眼驚愕的荷忘雨身上：“技巧夠了，缺了些力量。”

然后又對東方駿道：“你有些實力，不過酒喝得少了。”

最后，韓沐陽看著張銘，沉默了片刻——

“你，倒是頗為有趣……”

韓沐陽放開卓巴瑪，卓巴瑪捂住自己手腕，手上隱隱作痛。

她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感受過痛苦了，那看著韓沐陽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懼意。

韓沐陽一躍到囚車臺上，背手而立，寒眸打量著臺下四人，微微點頭。

仿佛一位正在校驗軍士的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