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舞麟看著腳下的書，又看了看此時異常安靜的唐武麟，略顯猶豫了片刻，還是將其撿了起來。

書看著很厚，大概有三根手指并齊那么寬。但出乎意料的，這本書拿到手里比唐舞麟想得要重得多。

他眉頭緊蹙，上下拋了拋手里的書，隨后突然把它往地上一丟。

砰！

龜裂的地面，深陷的扉頁，無不說明了這本書的重量過于異常。

唐舞麟腦海中沒來由的出現了一個想法，就好像，重的不是書本身，而是它所包含的內容。

重新把書撿了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對著書的封面仔細端詳了起來。

一黑一白的人影都是只有上半身，它們從腰部連接在一起，位置相反且顛倒，就像撲克牌中數字十以后的花牌一樣。

人影的周圍是包含森羅萬象的萬事萬物，它們圍在人影身邊，呈著旋轉的姿態，仿佛它就是一切的種子。

只是這人影的臉部刻畫，怎么那么熟悉？

唐舞麟怎么看怎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

他下意識瞥了一眼旁邊還在整蠱七老魔的唐武麟，看著對方的臉，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了起來。

這人影上畫的不就是他的臉嗎！

唐舞麟不經常照鏡子，這也是看了里人格那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臉才后知后覺的想起來。

懷著疑惑，唐舞麟捏住書的封面一角，掀開了這本黑色的書。

“……沒有？”泛黃的紙面看著很有年代感，但上面卻是一片空白，就像無字天書。

就在他還疑惑的時候，書本就像是聽到了他的問題一樣，黑色的字跡如同潑撒的墨水一樣漸漸顯示出來。

【記錄修正開始】

【修正次數：第3000次】

【當你看到這本書的時候，說明你已經來到了魔鬼島】

【我知道你仍有很多疑惑，短短十幾年里你經歷許多轉折，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知曉，最后的我】

這算什么？

唐舞麟不解，但突然又荒唐的覺得這段文字似乎沒有任何問題。

就好像自己已經理解了這段文字一樣。

而且……另一個我？

他沒來由的扭頭看向了一旁玩兒的不亦樂乎的里人格。

要說另一個自己的話，現在能找到的也應該只有唐武麟一個了吧。

他的疑惑沒有解開，但書上的文字還在繼續顯現。

【我，你現在的本質并不完整，想要完成最后的升變，打破你現在的維度，還需要其他步驟】

【注意！！你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這些，也并非第一次與身邊的伙伴與愛人相遇】

【我已經找到了祂們的弱點，現在將由你來實施】

【用毀滅換取新生，不失為一種結果，但請謹慎選擇】

【獨屬于我的不朽，我已悟得】

【我是……世界的奇美拉】

文字到這里就停下了，隨后唐舞麟腦海里突然傳來了系統沉寂已久的聲音。

【檢測到宿主已接觸到終末書，開啟記憶同步】

刺痛、陣痛……各種疼痛猛然侵襲上他的大腦，手里的書突然破碎成了無數碎片，飛進他的身體里。

隨之而來的是腦海中出現各種各樣的畫面，它們如同繚亂的蝴蝶閃爍飛舞，陣陣耳語似潮水般涌來。

唐舞麟腳下一軟，直接癱坐在地上。

‘你認真的？！你要學那個歲老二！？那種事可沒那么容易，而且這其中的痛苦只有你自己才知道……油鹽不進！你就那么不愛惜自己嗎！？’

‘老大……你看我這個兄弟夠不夠義氣，臨死了還能帶走一個……一命換一命……老大，咱老謝家的爺們不是孬種！！’

‘我是銀龍王，魂獸共主。正因如此，我必須成為守護魂獸子民們的太陽，帝天他們已經付出的夠多了，現在到我了……我覺得自己很幸運，幸運到能有一個支持魂獸的伴侶，他會在我需要的時候默默站在我身后……’

‘現在回想還是有些后怕，如果不是你，恐怕當初的我就要被星核蠱惑，成為罪人了。你對貝洛伯格、對雅利洛的付出，現在輪到我這個大守護者來回報了。以琥珀王的意志，筑城之志，永不熄滅！！’

‘有些可惜啊，明明和納西妲約好的，要把你帶回須彌，這次……要食言了。’

無數的耳語在腦海中縈繞，聲音有男有女，它們吵的唐舞麟頭疼欲裂。

‘博士，女妖之主在此為你獻上余生獨一的祝福。愿，此行無恙，亦如往昔。’

‘對~對~老娘就是看上你了，你第一天知道啊！？‘*薩卡茲粗口*的到了最后老娘還沒和你上過床呢，虧死了！不把你帶回去可沒辦法向殿下交代，那個小兔子肯定又會哭哭啼啼，老猞猁肯定要抑郁了……’

‘別死……求你了……你看……我已經……已經能保護自己了……你看看我……別睡……別睡啊……’

……

……

最后那個聲音好熟悉……好像是白秀秀的。

雖然頭疼欲裂，但唐舞麟還是忍不住去思考回憶著這些聲音的主人，只是這樣反而加劇了自己的頭痛。

即便以他現在的靈魂質量都感覺到了強烈的不適，可想而知這其中的記憶量有多大。

腦子像是被幾十把尖刀捅進后來回攪動一樣，嘔吐感、撕裂感、擠壓感……各種令大腦不適的感覺一股腦的被塞了進來。

心臟又開始抽痛起來，無形的大手穿入胸口，放肆的揉虐著他的生機。

手背青筋暴起，顫抖的揪住地上的雜草，鱗片的紋路隱約閃爍顯現。眼球充血，那不知是血是淚的液體不斷從眼角滑落，還未落到地面，就已經被蒸發掉。

血色的蒸汽流過眼前，金色的瞳孔卻愈發耀眼，滾燙的巖漿在其中翻涌激蕩。

……

啪！

“嘶……”冷遙茱捂住被燙傷的手，怔愣地看著掉在腳邊的杯子。

褐色的液體灑落一地，滾燙的高溫還冒著熱氣，精心定制的茶具就這樣被無情的遺落在腳下。

“這可不像你。”冷雨萊輕輕握住女子的手，小心的為她處理著。

“怎么，想他了？如果是這樣的話，不如等他從北海回來，一起吃頓飯？”

“不是這樣的……我……我也說不上來，就是剛才心臟突然抽痛了一下。”紅發女子秀眉微蹙，一向大氣端莊的她罕見地眼中閃過一絲不安。

正在用魂力治療傷口的手指微微一頓，雖說上輩子兩人是冤家，但這輩子好歹是一家人，冷雨萊對現在這個成為自己姐姐的女人打心底還是很關心的。

“是嗎……相思病犯了？”看來不止她一個是這樣。

誘人的紅唇微翹，嘴上調侃著，但心里卻是別的想法。

“你才相似病呢！”冷遙茱耳朵有些紅，終歸是有些害羞了。

上輩子為了追那個天天不著家的死男人，她酒都戒了，還聽他的話，老老實實當了個列車領航員。結果這輩子喝個咖啡還不讓她安生，早知道當時就應該在圣芙蕾雅就把他辦了，省的現在天天看豬跑卻吃不到肉。

史萊克學院，內院

白發少女的寒冰長劍與金發少女的白金長劍對峙在一起，白發少女眼睛上蒙著絲巾，架起長劍擋住襲來的一擊。

舞冰玥與葉星瀾在呼吸之間就已經揮出上百劍，凌厲的劍氣肆虐著整片高臺，連觀戰席都崩裂出寸寸裂痕，甚至想觀戰的人都不敢進來。

生怕自己小命不保！

突然，葉星瀾莫名腳下一滑，身子一軟，朝著舞冰玥的方向栽倒。

黑色的布料遮擋不住少女的感知，迅速收劍扶住了葉星瀾，眼罩下的紅玉色眼眸略帶疑惑與關心，“可是身體抱恙，不如擇日再練？”

“沒事的……就是心口突然有些不舒服。”金發少女對她的關心有些不好意思，唐舞麟和她的事葉星瀾知道的不多，畢竟不是誰都有上輩子，但也清楚自己當時在游輪上那晚做的事對她來說可能有點過分。

如今舞冰玥還能帶著指點的態度和她切磋劍術，這讓同樣老實的她有些愧疚。

明明蒙著眼睛，但舞冰玥似乎能透過絲巾看到葉星瀾的表情，略微沉默了一下，輕聲道：“我知你心有不安，但不必如此，我若真是如此介意，這劍術也就不配與你切磋了。”

“你對師父的心意是真是假，我眼明心清，還不至于看不出來。”

她確實一個人生過一段時間的悶氣，但就像唐舞麟說得，她是師姐，是大師姐。與唐舞麟一起生活過近千年的時光，光是這份陪伴，就沒幾個人能比得上。

上輩子教她握劍殺敵，為她燃炊制衣，這輩子還因他再一次擁有了自己的父母，她已經足夠幸運了。

人總是在意自己沒有什么，但往往擁有的才是最珍貴的。

“麟……青硯，對嗎？”有些遲疑，但她還是決定和這個沒見過幾次面的師妹聊聊。

一個是曾生活在星海巡航的仙舟，一個則是隔著整個宇宙，在某個星球上生活。

兩人的老家甚至不在同一個宇宙里，還是這輩子才正式見面沒幾年。

聞言，葉星瀾眼神微閃，瞳孔的顏色從蔚藍色變成了幽沉的藍紫色。

少女抿了抿嘴，眼神躲閃，她出生在大炎的官員世家，麒麟一脈更是專司律法一職，求的就是公正公平，這也讓她的性子從小就有些死板嚴肅，和舞冰玥一樣都是不太會聊天的類型。

朋友不多，但怕她的年輕人倒是不少，雖然她也是年輕人就是了。

看著眼前的人兒這一幅別扭樣子，舞冰玥突然想笑，嘴角微微彎起。

“那個女人沒有和你說過嗎，你是我們里面，最像師父的。”她最近找了古曦珺，和她聊了些關于麟青硯的問題。

古曦珺跟在唐舞麟身邊時間最長，知道的事僅次于唐舞麟本人。

伸手抱住金發少女，手掌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頂，“雖然我也是聽說的，但我知道，他年輕時候就是像你這樣，在意別人，但就是一句話都不肯說。”

她都是一千多歲的人了，怎么可能看不出來麟青硯這個二三十歲的小年輕的性子。

想和人好好相處，但因為自身職務本就敏感，外加性格的原因，硬是一句好話都說不出來，或者不敢說，怕被有心之人曲解。可就算如此，背后付出的行動卻一點都不少。

就像唐舞麟，為她抽髓煉丹，為白珩重塑身軀，為丹楓復原妙法，為應星尋醫問藥，為景元清掃異端。

明明看起來和沒事人兒一樣，實際上自己為別人做了什么到死都不吭一聲。

現在一想，心里不舒服的，又如何不是她呢。

……

“醒得挺快啊，滾去再睡一會兒！”

啪！唐武麟一個腦瓜崩彈到憎惡老魔的腦門上，剛醒的老頭頭一歪，又暈了過去。

白發男子看著趴在地上渾身顫抖的唐舞麟，金色的眼睛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他掂了掂手里的小丑面具，若無其事的說道，“在死亡的螺旋中不斷掙扎攀爬，最后把自己逼得近乎瘋魔。”

“這就是你想看的戲劇……啊哈？”男人對著空氣說出了一個足以令世人震驚的名字。

而就像在回應他一樣，手中的紅色小丑面具沒有隨著重力而落下，而是憑空懸浮起來。

“蕪湖~啊哈可太喜歡他了，哈哈哈~”

詭異的重重笑聲仿佛自虛空中傳出，洞穿了時間與空間，最后面具被鏤空的嘴部開始咧起，笑聲從中傳出。

原本半哭半笑的神色變成了癲狂的大笑，小丑面具開始在空中胡亂飛舞，來回飛躥，已經能已經能想象得到聲音的主人此時怕是已經興奮到極點的樣子了。

“把封住的蝸牛殼從里面踹出一個洞，也就只有他敢這么玩兒，他和那個山大王的毀滅之道很像啊~”

唐舞麟蜷縮在地上，一手捂住絞痛的心臟，一手死死抓著自己的頭發，渾身顫抖，嘴中不時發出野獸般的低吼。

瞳孔在人類的圓瞳和野獸的豎瞳間來回轉換，有時甚至會變幻成十字瞳孔。

啊哈的笑聲不算小，但祂似乎根本不怕被唐舞麟或者七老魔聽到。

“用毀滅換取新生……那個山大王是那么說的吧，哎呀不管了不管了~啊哈說是什么就是什么~”

“哈哈哈……親愛的老朋友~啊哈來祝你一臂之力~”

面具飛到唐舞麟正上方，距離他本人不過兩三米的高度，但唐武麟似乎并沒有阻止的想法。

「神說，這世界……應是歡愉的！」

撕裂虛空的大笑響徹森林，籠罩了唐舞麟本人。

唐舞麟只覺得腦海里傳來了一陣熟悉的狂笑聲，但誰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