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先生是想要我算誰的卦？”

一間小屋中，說書先生看著唐舞麟問道。

他確實是看見唐舞麟心血來潮，才想著給他算一下命，沒成想唐舞麟倒是反客為主了。

“人可能有些多，勞煩西成先生了，不過還請放心，您有所勞累，這錢我一點不會少，原價十倍付給您。”

十倍，這么多！

說書先生聞言有些詫異，隨即便反應過來其中的原因。

“先生，勿怪我多嘴問一句，你要算的，可是對你很重要之人？”

“……很重要，就像我的孩子一樣。”沉默片刻，唐舞麟意有所指的回道。

中年男人見此又是神色嚴肅認真了起來。

他算命只是憑自己喜好所學，可不會為了利益做出坑蒙拐騙他人錢財之事。

但還是要先打個預防針才行。

“那先生可要想好，無論結果如果，我告知于你，若是結果不滿，莫要因此牽扯于我。”

“這是自然，先生窺探天機為某算命，本就傷身傷神，某自然不會遷怒于您。”

他這算命不同于羅浮窮觀陣那樣的超級計算機是通過科學的計算，而是實打實的玄學。

硬要說的話，有些神秘命途的味道。

之后唐舞麟寫下了鏡流等人的生辰八字交于他。

“一人命不久矣；一人輪回不止，生命不息；一人踏上列車，游歷星海；一人高升天將，衛蔽仙舟；一人遠走聯盟，巡獵星海……”

說書先生越算，表情越是古怪。

這算的人……身份不一般啊。居然有疑似帝弓七天將的候選人。

他心中知曉眼前的男人恐怕身份也不一般，但好奇害死貓，有緣歸有緣，涉事太深，反而是自掘墳墓，也就閉上了嘴不再多問，同時也打定主意把這事埋在心里。

唐舞麟聽到這話，臉上沒什么表情，看不出心中所想，而是直接說道：“西成先生，我記得算命這東西還有一種看面相算的方法吧？我早已記不得自己的生辰，您能幫我算算我的命嗎？”

“可以是可以，但需要你身上的一些物件輔助，像你的頭發、血之類的。”

“您看這夠嗎？”

話才說完，一縷灰色長發遞到眼前，再一看唐舞麟，耳鬢畔的頭發少了一截。

“……夠了……夠了。”

大概是被眼前人的行動力震驚到了，連說話都有些呆愣。

隨著那截斷發在桌子上被擺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一束火苗陡然燃起，火焰迅速將頭發燒成灰燼。

“哐啷……”幾枚銅錢拋出，不偏不倚的落在灰燼上。

說書先生看著卦象，眉頭緊皺起來，屏氣凝神，目光如炬。

“噗……咳咳……咳……”猛然間一口濁氣不受控制的吐出，他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蒼白了起來，捂嘴扶胸一個勁的猛咳。

好半天下來，才緩過來。

“……閣下這卦象……恕我才疏學淺，實在是看不透。”還在喘著輕氣的他如此解釋道。

這卦象太詭異了，詭異到他甚至不能確定眼前的人到底是人是妖還是鬼。

明明長著一副持明樣子，但這卦象所示根本不是一個持明能經歷的。

他只是深入了一些，就險些承受不住遭其反噬，若不是退出的快，今兒個不吐幾口血，怕是這事也不會就此結束，而且其中還有許多迷霧他根本看不清。

能讓算命先生看不透的人，要么是命運所涉及的存在過高，他本事不夠，要么就是……

他的命這個世界管不了！

搖了搖頭，他也覺得第二個想法太不可思議，太瘋狂了，下意識直接將其排除掉了。

“先生方便說說看到了什么嗎？”唐舞麟也在這時問道。

“這……閣下，恕我不能透露天機太多，但還是可以給您一些提示。”他捋了捋胡子，稍作思考后回復了唐舞麟。

“請說。”

他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整理起了內心的言語措辭，隨后向眼前的男人娓娓道來，“輪回六道，汝盡其三，人間、修羅、畜生，將至地獄。”

“此身以己之力自成天命，無人能收，無人敢收。”

“您若是有一日想離開仙舟，怕是……一去難再歸。”

“我已言盡于此，若是閣下仍不滿意，那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他苦笑的注視著眼前看不出情緒的男人。

“……多謝，這是講好的，還請先生收下。”唐舞麟沉默了一下，隨后掏出滿滿一小袋滿巡鏑放在了桌子上，接著人就憑空消失了。

“這……嗐……”看著滿滿一袋的巡鏑，說書先生嘆了口氣，終究是不敢再多說什么。

人生一遭，本該順時命而為，但閣下您，卻是個逆命而行的主啊！

……

丹鼎司，唐舞麟坐在自己的醫室里，漆黑的房間里只點了根蠟燭，淡淡輝光映出了他的半邊臉，看不清他的表情。

男人的影子隨著燭火的搖曳微微晃動起來，一時竟變得有些形態詭異難測。

嘩啦嘩啦的翻書聲回想在小屋中，手中不知名的藥典被一頁又一頁的翻過，最后停留在一處。

“藥王慈懷，建木生發……”隨著男人修長有力的手指點在一行字上，清冷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吐出。

“仙舟人的生命力可以用藥師的賜福代替……”

“持明髓……”男人眉頭緊鎖，最后又舒展開來，他看向了自己放在紙頁上的手掌。

舉起手，那手掌的影子開始變化，化為一只五指龍爪。

“持明是不朽的龍裔，我現如今……是否也算是不朽的一員？”

自問自答明顯是沒有人會回答的，但無妨，他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你這樣有多傷身體，你知道嗎？”兀的，一道清脆女聲在他耳邊輕輕響起。

炎發紫眸的少女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身后，一雙藕臂摟住了他的肩膀，小臉與他的臉緊緊相貼，似乎很害怕他離開。

少女柔軟的嬌軀整個壓在了男人背后，他甚至能感受到來自對方的那片柔軟。

少女的表情同樣不顯，但他與其靈魂相接，其情緒他又怎能不知。

“是啊，傷身體，但能讓我死亡的，只有來自靈魂的潰滅而已。與這相比，肉體的損傷又算得了什么呢？”

將頭后靠，兩人的氣息愈發的靠近，鼻息近若可聞。

伸出手抓住了少女的柔夷，將其放入手掌輕輕把玩，眼眸微閉，不見其中的思緒。

“你的黃金龍槍已經被我打造成了更強的萊瓦汀，它我已經交給你，真到了那天，就拜托你了。”

“……嗯，到了那天，我和你一起‘走’，別想著撇下我！”

她終究是答應了下來，因為她知道，他一直都是這樣，如果自己不做，他會提前對自己動手。

男人的影子在這一刻變得奇形詭異，宛如投入石子的水面般看不清道不明。

終于不知過了多久，燭光停止晃動，影子又變得清晰起來，只是那原本長著晶瑩圓潤的龍角之地，變成了長細弧滑的尖角。

宛如……地獄中爬出的惡鬼一般。

……

「你們此行出征，注意安全，尤其是你白珩，鏡流你看住她，莫要讓她冒失行事……」

“啊～什么嘛！先生就那么不相信咱嗎？”

白狐貍看著眼前留下的信件，不滿的撇了撇小嘴，隨后轉頭看向一旁的鏡流。

“師父這是關心你，另外時間差不多了，前線戰事吃緊，我等可需要盡快支援。”

“知道了～知道了～咱這就去。”

兩人走后，丹楓從一處角落中走出，看著已經遠去的兩人，又想起來前幾日見到龍師的樣子，心頭不知為何有些不安。

“持明能夠變化身形，可在傳承的記憶中，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時持明還在湯海（持明的故鄉）里生活，可龍師為什么能做到。”

他雙手抱胸，滿腹狐疑的喃喃自語著。

那副樣子，怎么看都不像持明，反倒是更像某種被稱為鬼族的存在。

仙舟過去不是沒有鬼族的訪問記錄，但很少，好像是因為母星離仙舟過遠才會導致如此。

“還有化龍妙法……龍師為什么突然要研究那種東西？”

化龍妙法，持明族最機密的法術，神妙之處繁多，但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能夠將持明以外的種族轉化為持明族。

但那同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自從龍祖的恩賜開始失控之后，化龍妙法同樣出現了問題，無法再讓其他的種族化龍。

歷代龍尊都會花大量時間嘗試還原此法術，但無一例外，全都無疾而終。

他也是，總覺得還缺少些什么？

“莫不是龍師找到了還原之法？”丹楓覺得自己已經離真相很近了，但不知為何，心頭卻并沒有化龍妙法可能被復原的激動，那股不安也沒有就此消失。

“想什么呢你！”

啪的一聲，丹楓突覺自己的肩膀傳來了一股力道，轉頭一看，正是已經白發蒼蒼的應星。

原本英俊的臉龐此刻有了不少皺紋，但活力比起青年時仍是不減。

“你怎么在這？”

“我還想問你呢，不去前線支援，還在這作甚？”

“沒什么，只是有事忘了和龍師說了。”

“……是嗎？”應星看著他這和平常一樣面無表情的樣子，有些狐疑了起來，但隨即便談起了其他事。

“對了，不說這個了，我新畫好了一副兵器圖紙，正要送給云跡師傅，不知道我們的龍尊大人你見到他沒？”

“……龍師最近在閉關，等他出來再說吧。”

“……行吧，那你也快去前線支援吧，據說這次是豐饒令使親自帶兵入侵，恐怕是場惡戰！”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