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美紅咒罵不休。

由于不清楚換魂是否有逆轉的可能性，加之二女都是重要證人，陳玄也不好貿然動手。

只能暫時將她的嘴巴堵上了。

也就在此時，他瞥見默默流淚的“秦素素”。

塞在嘴里的布料被取出來，秦素素連連咳嗽。

“你哭什么？”

陳玄問。

秦素素并未馬上回答，而是對著趙美紅看了好久，最終下定決心：

“我不想……再繼續了。活在別人身體里的這些年好像一場噩夢。我甚至快要忘記自己是誰了……”

趙美紅瞪大雙眼：“唔唔唔！”

“我累了。也許這是一次解脫的機會。姐，算了吧。想想咱們以前的日子，現在過的還算個人嗎？”

“唔唔唔！”

趙美紅太礙事，陳玄一記手刀把她敲暈。林憶則給棄暗投明的“秦素素”解開紅繩束縛，為其披上白色的浴袍。

“謝謝。”女人坐在沙發上，神情有幾分恍惚，“我本名不叫秦素素。我叫趙雅芝，是京都趙家旁系子孫……”

15年前，趙雅芝26歲，在京都美術大學任職。姐姐趙美紅是上市公司的高管。

有家族幫襯，姐妹二人的生活如魚得水。然而姐妹倆卻在同一次體檢中被查出肝癌晚期。

“我們走訪了好多專家都沒有治療的辦法，走投無路之下，只能放棄全部資產，尋求家族內超凡者的幫助。在家主推薦下，我們見到了閭山的張義真法師。”

說到此處，趙雅芝逐漸痛苦：

“張法師說他不能治愈癌癥，但是能夠為我們倆續命。”

換魂，把將死之人的靈魂，轉移到他人身體內，以此延續生命。

“我們同意了。但換魂術成功的概率極低。對生辰八字，形體有非常嚴苛的要求。張法師利用觀落陰之術，不斷信徒中適配的人，終于找到了第一位勉強適配姐姐的靈魂的人。”

“她是個很漂亮的姑娘，聽說觀落陰能見到死去的父親，就傻傻的相信了。張法師讓她吃離魂丹，她毫不猶豫就吃了。我想她應該真的非常思念自己的父親。”

“姐姐首次換魂成功。她在另一個人的身體里重獲新生。恢復健康沖的喜悅淡了罪惡感，我也開始憧憬擁有新的人生。”

趙雅芝嘴角忍不住上揚，那種感覺真的非常美好，宛如重獲新生。

這點陳玄倒是感同身受。

“姐姐感覺很不錯，所以觀察期未滿，她就偷偷溜出了臨水宮。她迫不及待享受新生活，卻被新身體的丈夫找到了。姐姐逃走了，躲了好一陣子。然而那個男人始終沒有放棄尋找……”

“等下！”林憶忽然意識到不對，“你姐姐換魂的第一個女人，叫什么名字？”

“徐美珍。”

趙雅芝輕輕念出名字時，林憶卻如遭雷擊。

那些縈繞在過去的迷霧，于此時消散。林憶終于明白為何張陽執著尋找妻子，堅信徐美珍并非簡單的失蹤。

“然后呢！”

林憶迫不及待問。

“然后姐姐的新身體開始腐爛。不過尸體腐朽前，張法師又為姐姐物色到了新的身體。在此期間，我因難以忍受化療帶來的痛苦，同樣選擇了換魂。”

趙雅芝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

“和姐姐首次換魂出現的情況一樣，新身體在使用一段時間后，就會逐漸腐爛，發出令人難以忍受的臭味，像是無時不刻都在提醒著我們的惡。”

“張法師解釋這是他首次嘗試換魂之術，自然有諸多不足。他承諾為我們找到解決身體腐爛的方法。”

張義真找到了，不過并非以研究古籍，或走訪其他道家名師的方式。

“他在和姐姐做愛后，覺察到體內流失了大量的精元。并借此提出了采補之說。”

即通過與正常人交合的方式，汲取精氣以延緩身體的腐爛。

“采補的效果很好，依靠著這種方式，我們的生活逐漸步入正軌。但好景不長，我們發現多次采補同一人，會導致對方身體日益虧空，甚至衰竭而亡。從那時起，我們開始頻繁更換性伴侶。”

淚水再次滑落，趙雅芝幾近哽咽：

“我曾經也是幻想過白馬王子的少女，可漸漸卻淪為了什么？更可悲的是，我們沉淪其中，無法自拔。即便如此，老天仍沒有打算就此放過我們。”

“身體又開始腐爛，速度越來越快。以前一天采補一次，就能延緩腐敗一周。慢慢，只能維持效果三天。到后來兩天，一天。甚至是半天。腐爛像是催命符，催著我們不停地去采補。到最后我們一日至少要采補七八次，甚至連雞都不如。”

趙雅芝瞥了眼昏迷的姐姐：

“姐姐不斷安慰我，一切都是為了活著。活著比什么都好。可如果為了活著，不僅要頻繁換魂，還要不停地采補，到頭來我們還是作為人而活著嗎？”

“我們或許成了聊齋里妖，以吸食人類精血續命的怪物。腐壞的不是身體，而是我們的靈魂。我們的靈魂，是有毒的！有著任何人的身體都無法承受的劇毒。”

“我討厭這樣的自己，討厭無時不刻都在發情的自己的，討厭有毒的自己。這或許是唯一的機會，我不想再作為怪物活下去了……請，殺了我吧。求你了，在我變得和姐姐一樣，只想著活下去之前，殺了我吧！”

趙雅芝求死，倒不是大問題。

陳玄看來，這姐妹二人為求生路，連同閭山的張義真害死多名無辜女子，死亡對他們而言更像是解脫。

不過她們現在還不能死，至少在接受審判前，都必須作為罪人活著。

“罪人，原來我們還算是人嗎？”

趙雅芝喃喃自語。

陳玄還有個疑惑，這么多年來，張義真如何處置那些被換魂者的靈魂。

“我們從來不去思考這個問題，但我們知道，張法師每年都會固定舉行一場祭江科儀，并且每次都會獻祭許多活畜。”

趙雅芝說完，整個房間頓時陷入沉默。現場安靜到林憶，都能聽見陳玄心臟強而有力的跳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