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如霜。
王家大院內,陳玄右手持劍,左手搖三清鈴,直到鈴鐺中最后一絲金光消耗,方才停下。
這次多虧事先得到了三清鈴,否則方才面對十幾號人不要命的圍剿,不會如此迅速脫身。
三清鈴受過金光神咒加持,每次搖晃,音波中都蘊藏著金光神力,能在同時間內,震懾一定范圍的邪祟。
尤其是面對煞氣操控多人的局面,能有奇效。
可惜陳玄修為有限,再多修持幾年,方才搖鈴產生的波動,就能將附身劉進市體內的煞氣直接驅散。
不,不止是煞氣如此簡單。
附身劉進士之物,已成氣候,并能做到通過煞氣,控制更多的人。
今夜要面對的,恐怕是真正的邪祟。
前番消耗,陳玄體內的真氣余下不到四成,想要擊敗這頭邪祟,或許有點勉強。
眼下若逃走,肯定能全身而退。
陳玄不想走。
今生既已踏上修行之路,前方必定有諸多艱難險阻,面對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沒理由退縮。
何況他走了,柳石村人就一個都走不了。
前身的師父靈云道長一生修持,未得真法,但也有句話說的在理。
“凡正一子弟,結盟受箓,名登天曹,死后升天,免入輪回。”
身后事早已安排妥當,何懼之有?
念頭通達,陳玄踏前一步。
“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卻要遭受懲罰,不該啊……該死的不是我,是那些沒有本事卻能輕易成功的庸人……他們憑什么……活著?”
秦阿劍指向陳玄,持劍者從廢墟中步入月光下,詰問道。
陳玄以問代答:
“你現在是誰?”
“我是所有遭惡徒迫害的死者,是所有壯志未酬的強者,我是昨日之萬,是未來之一。我是霸王項羽!順我者生,逆我者亡!”
游離在空氣中的煞氣朝著霸王手中的秦阿劍匯聚,沒有多余的廢話,霸王沖上前,手中劍劃出半道圓弧,順勢就要將陳玄攔腰截斷。
陳玄側身躲閃,以進為退,趁對方收勢間隙,遞出桃木劍。
本想點中對方胸口,卻被及時回防的秦阿劍格擋。
兩者一來一回,短時間內交手十余回。
鐵劍與木劍多次相撞,金光與煞氣交纏,二者相克,此消彼長,本該金光更勝一籌,然而卻吃了材料上的虧。
咔擦。
桃木劍耗光最后一絲金光,在接下來的碰撞中應聲斷裂。
霸王抓住機會,力壓陳玄,趁其躲閃不及的間隙,猛然出腿,全力一擊!
陳玄雙手格擋,真氣金光護體,擋住了煞氣,卻無法完全卸力,整個人倒退出去十來米,才勉強站穩腳跟。
霸王甩掉秦阿劍身上的血漬,冷冷嘲諷道:
“你輸了。”
“這才到哪。”
陳玄咬牙,拭去嘴角血污。
“死到臨頭還嘴硬。”
雙方再次交手,缺乏合適的武器,陳玄只能被迫近身,尋求肉搏的機會。
霸王洞察了陳玄的意圖,舞劍弧度越來越大,將陳玄阻在劍鋒之外同時,不斷發起凌厲的攻勢。
陳玄不斷閃躲,陷入苦戰,身上傷口越來越多,看起來已是強弩之末。
“投降吧!”
霸王猛烈遞劍,陳玄后撤閃躲,身形趔趄,一副隨時都要摔倒的樣子。
這無疑是個結束戰斗的絕佳契機,霸王卻沒有趁勝追擊,而是警惕地與陳玄保持一臂距離。
“這家伙也太過謹慎。賣了這么多破綻,竟然還不上當。”
陳玄蹙眉,他佯裝不敵,實則在等待時機,誰知魚兒遲遲不上鉤。
“既然如此,別無他法,必須放手一搏了。”
陳玄放棄防御,調度全身金光匯聚右手。
食指與中指很快鍍上一層金色。
原本勝券在握的霸王,在見到淡金色的手指后,竟如臨大敵,整張臉蠕動,不斷有扭曲的臉浮出,發出尖細的警告。
“走!快走!”
“都給我閉嘴!”
劉進市試圖穩住身形。
“原來你也知道怕。”陳玄嘲諷,手掐劍訣,接著念念有詞,“天地玄宗,萬炁本根……”
眼瞅著劍指金光大盛,霸王猶豫一番后,轉身就跑。
“別跑!”
陳玄緊隨其后。
霸王奔走,行至下院處,馬上就要被追上之際,忽然身體右傾,借由全身慣性,回身甩劍。
秦阿劍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卻并未如預料中割開對手的喉嚨。
陳玄早有預見,雙膝下壓,借由慣性向前滑跪,直戳霸王的丹田處。
“爾敢!”
霸王及時收劍,劍尖柱地,整個人在空中周旋一圈,驚險規避掉陳玄出人意料的反擊。
然而就在霸王身體滯空期間,側邊突然兩射出兩道燈柱,許久沒有動靜的轎車咆哮而出。
嘭!
霸王如斷線風箏飛出,重重摔落在地,接連翻滾幾圈。等到身形穩住,霸王想要即刻起身,額頭卻被陳玄的手指點住。
“急急如律令,破。”
璀璨的金光沒入眉心,本欲掙扎的霸王虎軀一震,仿佛失去了所有,身軀迅速癱軟,消失的瞳仁跟著重新出現。
剎那間,西楚霸王又變回了劉進市。
【源點:23.1】
“20源點,不枉我如此辛苦。”
陳玄起身,欲要離開,腳脖子卻被拽住。
彌留之際,劉進市斷斷續續說道:
“我錯了……時勢……造英雄,成為霸王……也無法……超越時代……到底如何……才能超脫……成為永遠的……告訴我……唔……”
陳玄語氣平靜:
“你不是項羽,真正的霸王死而無憾,沒有執念。至于如何超脫時代的局限,我也……”
“道長,你沒事吧!”
陳玄轉身揮手,示意黃欣妍自己安然無恙。
隨即他又轉向劉進市,誰知對方的雙眼已經閉上了。
沉默幾秒,陳玄嘆了口氣,頭也不回的朝黃欣妍走去。
“道長,已經解決了嗎?”
“恩,解決了。”
“呼。道長你好像在流血?沒事吧?這也沒事嗎……你都不知我有多害怕……”
陳玄隨口敷衍黃欣妍,掃了眼王家大院。
院墻傾塌,陷入昏迷者橫七豎八躺在地上。
眼下的問題是解決了,可接下來呢?
整出這么大動靜,如此多目擊者,除非當局是傻子,正常情況下想要瞞住肯定不可能。
陳玄已能預見,過了今夜,獨自在山上安靜修煉的日子將一去不返。
黃欣妍越說越激動:
“我肯定不能自己一個人走。所以就躲在車里,心想能不能幫上點忙。總歸是幫到了吧?”
“恩。”
“道長,你救了我兩次,我幫了你一次,勉強算同生共死。所以……能不能……”
如何才能超脫凡塵俗事。
陳玄認真思忖。
“喂,道長。你有在聽我說話嗎?那個,到底行不行?”
“抱歉,你說什么?”
黃欣妍鼓起勇氣:
“能不能交個朋友?”
還以為是什么大事。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