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臺鎮(zhèn)。
三匹快馬停在了靈臺鎮(zhèn)的高大牌坊之前,天色已經暗淡下來,抬眼看去,筆直的大道兩旁修葺齊整,前方鎮(zhèn)子上隱隱爍爍能看到燈籠昏暗的光芒。
“走,先進去。”
牽著馬,跨過牌坊,夜間的陰冷退減了幾分,靈臺鎮(zhèn)也定是有神靈庇佑的。
百步后,進入鎮(zhèn)子上,青磚鋪地,道寬一丈,兩側延伸而出的屋檐蓋住半邊道路,下方點燃的燈籠照亮道路,此刻還有行人在街道上行走。
兩側的屋檐下,幾乎隔著二十米就能看到一個攤位,三三兩兩百姓坐在一起,雖不敢高聲議論,但也能看到臉上的開懷大笑。
直到看到杜云三人牽著馬匹進入鎮(zhèn)子,各自目光匯聚而來。
“怪了,還有人敢走夜路入鎮(zhèn)子,也不怕外面的東西害了性命。”
“嘿,騎馬挎刀,硬是有本事的。”
“行了行了,靈臺神都未曾出現(xiàn),想來也沒問題,咱們吃咱們的。”
聽著眾人言論,杜云暗自點頭,靈臺鎮(zhèn)的確有神靈庇佑,其次,到了這個時候,一個鎮(zhèn)子都能在外行走,且晚間還有人擺攤。
說明靈臺鎮(zhèn)很安全,百姓異常的信任靈臺神。
“走,先找家客棧住下。”
牽著馬匹在街道上行走,越是往鎮(zhèn)子里面去,人也越發(fā)的多起來,甚至杜云在這鎮(zhèn)子上還看到了一家花樓。
趙有才驚嘆道:“這靈臺區(qū)區(qū)一個鎮(zhèn)子,花樓能開起來,看來靈臺百姓都頗有錢財。”
街邊頓時有一人回頭看著趙有才,臉上露出一絲鄙夷。
“這位公子,我靈臺雖是鎮(zhèn)子,但也是遠近聞名的富碩,區(qū)區(qū)一家花樓算什么,便是來個七八家也不成問題。”
“額,原來如此,多謝兄臺告知。”
杜云笑呵呵的看向這路人,拱手道:“這位兄臺,我等初到靈臺,想尋一落腳處,可否告知鎮(zhèn)上客棧位于何處?”
“前邊左轉,有家悅來客棧。”
“多謝。”
過了花樓,左轉,門樓上掛著燈籠的客棧映入眼簾。
“悅來客棧”
這名字,杜云有些樂呵,實在是太熟悉了。
“小二!”
客棧內一陣腳步聲響起,小二臉上帶笑跑出來:“客官,住店啊?”
“嗯,給咱們的馬喂好。”
“哎,客官請進。”
說著,小二扭頭朝著邊上馬廄喊了聲:“秦大爺,過來牽馬,用上好的草料!”
“來了。”
一聲蒼老之音從拐角傳來,老漢身上穿著破衣,頭上還插著幾根草屑,山羊胡,腰間掛著一個黃皮葫蘆。
阿青皺了皺眉,多看了兩眼這秦大爺,但并未多言。
進入客棧后,兩間上房,上了一桌子好菜。
趙有才此刻也顧不得什么君子之分了,大口的吃了起來,阿青拿著筷子,有些皺眉,杜云見狀,拉住阿青的手。
“怎么了?”
“阿云,剛剛那個秦大爺,我好像有些印象。”
阿青有些不確定道:“當年咱們家中門房也是姓秦,且容貌有幾分相似,不過那時我還小,也不確定是。”
杜云放下筷子,眼神閃爍,片刻后看向阿青。
“先吃飯,其他的稍后再說,咱們有時間查清楚。”
“好。”
飯后,小二燒水洗澡,趙有才好不容易能安穩(wěn)的睡一覺,早早就睡下了。
屋內,杜云懷中摟著阿青,低聲道:“阿青,秦大爺你記得多少事?”
“那時候年紀小,記得不多,秦大爺為人和善,在家中雖是門房,但家中并未有人苛待他,他看門倒也負責,就是好酒。”
說著,阿青翻了個身,跟杜云對視上:“此外,我隱約記得,當初秦大爺好像沒有子嗣,對我們二人還不錯,經常自掏腰包給你我買些玩具。”
“其余的事,我倒是記不清了。”
杜云聞言,心中了然,按照阿青所言,那秦大爺腰間掛著的葫蘆有酒味傳來,或許真是。
“阿青,你先歇息,我下去看看。”
“阿云,還是謹慎些,萬一是假的。”
拍了拍阿青的肩膀,杜云起身:“我知曉,只是試探一番,若是真的,咱們時隔十幾年回來,也能盡快了解鎮(zhèn)子。”
穿好衣服,杜云走下樓,頓時值班小二迎了上來。
“客官,可是有什么需要?”
“沒,見靈臺鎮(zhèn)晚間倒也熱鬧,出去逛逛。”
“哈哈,客官說的是,咱們靈臺晚間的確熱鬧,這一切都得歸功于靈臺神,若非神佑,靈臺也不會如此安全。”
杜云笑了笑,看向小二:“說的是,靈臺也確是我走過這么多地,不遜縣城的鎮(zhèn)子,你且忙,我隨意逛逛。”
“好嘞。”
走出客棧,杜云朝著馬廄看了一眼,秦大爺正在費勁的抱著草料喂馬,放下一捆草,拿起腰間的葫蘆灌上一口酒。
接著又抱起一捆草,就在往馬槽里面送的時候,一個不穩(wěn),杜云瞬間跑了過去,一把將其護住。
“大爺,這客棧怎會讓你如此年紀喂馬,若是有個閃失還了得。”
秦大爺連忙道謝:“多謝客官,多謝。”
“客官放下便是,老朽自己來,免得弄臟了客官的衣服。”
“無妨,小事罷了。”
杜云抱起草團,往馬槽里面分了分,扭頭看向秦大爺。
“秦大爺是靈臺鎮(zhèn)人?”
兩人坐下,秦大爺還伸手給板凳擦了擦,笑道:“是啊,老朽就是靈臺鎮(zhèn)人。”
“出生在靈臺,將來死也死在靈臺。”
“是啊,靈臺是個好地方,我今日才入鎮(zhèn)子,沿途所見,倒是發(fā)現(xiàn)靈臺百姓比許多縣城都富有,且靈臺繁榮不下縣城。”
“嘿,公子看的不錯,靈臺百姓的確有些浮財,靈臺百姓從商不少,且靈臺神庇佑,故而富碩。”
“公子來靈臺游玩還是來靈臺從商?”
杜云拍了拍巴掌,抬頭看了一眼夜色,月色純圓,院中倒是頗為明亮。
“不,我來靈臺尋人。”
秦大爺放下酒葫蘆:“公子說說,老夫在靈臺五十載,不說全認識,但靈臺七八成人我都知曉。”
“那秦大爺可知曉靈臺杜家?”
此話一出,秦大爺本來還笑呵呵的臉直接沉了下來,雙眼盯著杜云:“小子,莫要跟老夫套近乎,你這樣的人,老夫這些年見了無數(shù)。”
“杜家老宅就在那,你們想看就去看,這么多年了,都沒人了!沒人了……”
說罷,紅著眼眶起身就走,入了馬廄邊上的一座窩棚,哐當一聲關上了門。
杜云嘴角一笑,他能感受到,這秦大爺很憤怒,且神色有幾分戒備,言語間對杜家很維護。
這位,的確是杜家門房,且,知曉當年事。
再一個,似乎這些年,還有不少人前來尋杜家麻煩?
深吸一口氣,雖還無法徹底的信任秦大爺,但杜云并無其他選擇,杜家的事情外面知曉,一問可知,但杜家內情,誰又能知曉的多過秦大爺呢?
自己來靈臺鎮(zhèn),是為了搞清楚真相的,母親的死,父親離開靈臺隱居劉家村,還有這些年為何還有這么多人在關注杜家。
走到窩棚前,杜云敲著窩棚門。
咚,咚……
“小子,別敲了,老夫什么都不知道。”
“秦大爺,當年杜如梅離開,帶走的兩個孩子,你不想知曉下落嗎?”
嘎吱。
大門頓時打開,秦大爺?shù)芍壑樽樱骸澳阒朗裁矗俊?
杜云輕道:“不如進去說?”
看了杜云兩眼,秦大爺還是側開身子讓杜云進來了,里面很簡陋,漆黑的桌子油膩膩的,角落一張破床上墊的并非棉絮而是草,邊上晾著幾件衣服,也都是破破爛爛,沒有一件是看得過去的。
“坐吧。”
可哪有椅子,就一把馬凳。
秦大爺坐在床上,盯著杜云:“你知道什么?”
“大爺,問這個之前,您不如看看,我像誰。”
聞言,秦大爺盯著杜云看了幾眼,忽的神色多了幾分激動,也沒顧上手上的泥垢,上手捏了捏杜云的臉,更是一把扯下杜云肩頭。
但見一塊指頭大小的紅色印記映入秦大爺?shù)难酆煛?
“好,好。”
秦大爺落淚,猛然雙膝跪地:“秦朗拜見小少爺!”
杜云連忙將秦大爺拉起來:“秦大爺,莫要如此,我現(xiàn)在也不是什么少爺了。”
他也沒想到,自己肩頭之下還有一塊胎記,此事恐怕也只有親近之人知曉。
重新坐下后,秦大爺滿臉淚水,激動萬分,抓住杜云的手不放下。
“小少爺回來就好,老奴這么多年,一直守在靈臺,就是期待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少爺或是小少爺。”
“如今得償所愿,便是死了也值了,死了也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