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和，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李云歌將目光投向了一直默默不語的賈詡，淡笑著問道。

賈詡總是縮在角落里不言不語看著就像是一個反應遲鈍的中年男人，將智慧與毒辣全都隱藏于無形之中。

“殿下，有其一未必沒有其二。”

賈詡淡淡地說道，他的語氣雖然平靜但一種不知如何言狀的肅殺之氣緩緩鋪展開來。

“殺此二女永絕后患簡單，但這兩人畢竟是先趙貴妃為殿下所調教選派的貼身侍女，無故殺之恐怕會有人借此以攻訐殿下不孝。”

“不過屬下有一百種方法讓這兩人體面地死去，絕不會影響到殿下的聲譽。”

“文和，不愧是你。”

李云歌干咳了一聲，以賈詡的那高尚的道德做這些事情的確是毫無心理負擔的。

不過也正是因為有這位賈詡賈文和的存在，他每當審視自己時都會不自覺地與賈詡進行對比，這一對比下來頓時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圣人。

“殿下，殺了她們兩個固然是一了百了。”

王猛點了點頭，眉頭忽然一挑又接著說道。

“但既然四皇子已經利用過她們如果這兩人冒然死去，就算對于外界有合理解釋但四皇子那邊恐怕會打草驚蛇。當下，我們絕不能讓四皇子那邊有所察覺，要讓他一直錯誤地以為下毒的事情天衣無縫。”

他略作停頓，右手輕抬，說道。

“所以，文和所言屬下只贊同一半。死便死，但不能死得太急。殿下可將她們暫時邊緣化一段時間然后再交給文和操辦，如此方才穩妥。”

王猛的道德水平比起賈詡這種“道德楷模”來說絕對是多有不如的，他雖然品行高潔可畢竟是能整出“金刀計”的人，也絕對不是什么白蓮花爛好人。

“景略到底還是要更溫和一些。”

李云歌雅然失笑，緩緩搖了搖頭。

總之一句話，不能讓自己那位四叔產生疑心，也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知道自己中毒是由他暗中謀劃這件事。

而四皇子做下這一切的理由，或許存在著他也在工部貪腐案中扮演著不光彩的角色怕被查出什么端倪的因素，但李云歌覺得更多的還是一種忌憚，一種基于自己這個親侄子的忌憚。

四皇子一直都是打著先太子的旗號，合理地吸納當年太子東宮的政治遺產。

畢竟，當年的自己實在是太小不可能會有人敢在自己身上投資，而且四皇子也打造出了一個好叔叔的人設。

但隨著自己年紀逐漸長大，尤其是嶄露頭角之后，兩人之間的關系也會不可避免地變得微妙起來，當年的東宮舊臣也說不定會在立場上有所搖擺。

這就好比當年吳主孫權，他在稱帝以后對于東吳政權真正意義上的開創者孫策僅僅只是追謚為長沙桓王，并沒有像其父孫堅那樣追謚為帝。

因為，孫權的統治地位是來自于孫策，并且孫策自己有兒子只不過他身死時兒子年紀太小，才傳位給孫權讓其做了江東之主。

當孫策的兒子長大對于孫權的統治地位也會帶來威脅，故而孫權包括其后繼位的君主都對于孫策的后人極盡防備與打壓。

最終，在孫策孫子那一輩是因為一些子虛烏有的罪名而被誅殺，這一脈徹底絕嗣。

李云歌很確信，自己的這位四叔與孫仲謀絕對是同樣的心思。

唯一的區別在于，孫權已是君主之位而他不是，所以他會留著自己繼續做一塊招牌，維持他扶助先太子遺孤的光輝形象，撈取更多政治資本。

無形之中，四皇子梁王李元真已然成為了他的生死大敵，除非有一方肯完全退讓甘當附庸。

故而一眾皇子之中無論是誰最終成功登臨帝位，對于李云歌來說最壞的情況都是自己這位四叔上位。

因為，他一定會抹殺自己這個最大的不穩定因素。

很多時候，異端要比異教更加可怕更加具有動搖根本的威脅。

“‘無情最是帝王家’，其余人等尚可以說是對手，而本王的親叔叔卻是必須要爭個你死我活。”

李云歌嗤笑了一聲，如今疑惑盡解形勢頓時一片明朗。

“文和，景略，你們說的有道理但未免太過絕情了一些。”

他微微搖頭，坦然道：“這兩姐妹畢竟服侍本王多日也算是有功，便抹除她們的記憶之后遠離是非安穩度過一生吧。”

李云歌并不是一個濫殺的人，但也絕不會有婦人之仁。

彼岸心魔再修煉一些時日，足可以讓他有能力將雨靈與雨嫣的心境大幅影響，從而“放逐”掉一些不該存在的記憶。

這樣既能保守秘密，也能讓她們以新的面貌開啟新的生活對彼此也都有好處。

“屬下贊成。”

狄仁杰是第一個開口的，作為“狄神探”他的道德水平比起賈詡和王猛來說還是要高出不少的。

“屬下也無異議。”

王猛與賈詡當即也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畢竟，他們的目的也只是為了防止泄密，而不是單純的手癢了想殺幾個人玩玩兒。

既然殿下有了同樣可以達到效果的處理方式，他們自然也不會再堅持。

“以后，太陽照常升起我們也都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李云歌淡雅一笑，只是那笑容中卻分明有幾分譏諷的意味。

“讓四叔自以為天衣無縫吧。”

狄仁杰，王猛，賈詡三人皆是點頭，繼續讓四皇子蒙在自己編織的鼓里是目前最佳的選擇。

“這些時日，本王也對于炎陽府衙的政事處理與府衙運轉有所了解，是時候該做些什么了。”

李云歌舉起桌上茶水輕輕抿了一口，似笑非笑地說道。

“皇爺爺既然賜我泣血劍予以我先斬后奏之權，并且又在未來給我留了一條退路。”

“我這個大孝孫，如果不搞出些動靜來豈不是辜負了他老人家的一片殷切期盼？”

他放下茶杯，深邃雙眸中流光宛轉恍若星輝灑灑。

“肯定，是要交上一份令皇爺爺滿意的答卷，給他一個更好的炎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