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天空格外湛藍,白云趕走了黑云,在湛藍的天空中盡展潔白的身姿。秋的寒意又加深了一分,畢竟,一場秋雨一場寒并不是古人總結出的空話。
田老爺子一家目送著一行人離開。
三輛車在泥土路上留下了淺淺車轍印,田老爺子帶領全村人修了全村的路,唯獨通往自家的路還是那么泥濘。
“正好都在,都跟我去祖墳一趟吧!”田老爺子嚴肅的向他們后代說著。
田老爺子進了房子,懷里抱著那早已經破舊的日記本。
“念文,打電話,把君雅叫回來。”
“爸,君雅前幾天剛回了門,挺遠的,還叫她干什么。”
“叫君雅回來。”
見狀,田念文就去一旁打電話了。
眾人坐在房間里,氣氛有些嚴肅,眾人也不敢說話,就在這里等著。
大約一個小時,田君雅就急匆匆的進了房間。田老爺子見了田君雅,站起身。
“女婿留下陪修崖,其他人,跟我去祖墳。老小孫媳婦,你去買點紙錢,老大媳婦,你陪著。”
眾人離開了房間,只剩下李修崖跟女婿留在房間面面相覷。
“哥,我叫李修崖,貴姓啊?”
“免貴姓杜,名平。”
“在哪高就啊,哥!”
“哈,別那么客氣,我倆差不多歲數,自己弄著個建筑團隊,就是包工頭。”
“那您厲害,我還在上學呢。”
“哈哈,上學好啊,我還是想上學,沒那個腦袋。”
“那您可是年少有為啊。”
“兄弟,你不知道啊,我就跟你說,根據近幾年的活來看,房地產會越來越不景氣。像你們這種年輕人,越來越想得開,房子越來越難賣。”
“那我選專業選的土木工程,豈不是要壞。”
“那不能夠,土木工程壞了,其他的也就都壞了。”
遠處一片地里,有好幾個墳包,在通往這片地的羊腸小路上,有一位老人領著一隊人,慢悠悠地向著這片地走來。
在這片地的最前面,有個新挖的坑,挖出的土甚至還沒有徹底干燥。
老人繞到后面,緩緩的跪下。
“爹,娘,叔,嬸,文弟找到了,放心吧。”
紙錢燒的灰隨風而起,落在了田老爺子身前的筆記本上,而后消散在了世間。
過了好一會,田老爺起身,一把把筆記本扔進了挖好的坑里面。然后揮了揮手。
田老爺子的后代們拿著鐵鍬正想著上前埋上這個筆記本。
“念文,你親自來。”
被老父親點名的他有些懵,但還是照做了。
終究是上了年歲,干了一會便肉眼可見的有些力不從心,其他子輩想上前幫忙。
“讓念文兒子跟著埋,其他人別插手了。”
終于在有人幫忙后,較為快速的完成了埋土任務。
“念文,帶著你的孩子們,跪下。”
所有人還是懵懵的,田君茹正想跟著跪下。
“思文的孩子們就先不要跪了。”
“念文,磕頭!”
三個響頭以后,田老爺子走在了墳前,面向大家說。
“從今往后,田念文一家,改姓周,世代不變,生生不息。”
“爸,您這是干什么。”
“去,給這個墳包后面的墳包,去磕頭。磕完頭再去再后面那三個磕頭,磕完了回來跪著。”
磕完頭以后,田念文老老實實的在原來的位置跪下,他從未見過自己的老爹對自己如此嚴肅。
“周念文,你的親生父親是周文,子不可有父名,今日過后,你名周念。”
“念文,你父親是軍人,你母親是戰地醫院的醫生,都是偉大無私的人。”
“當年你父親結婚不到一年就接到任務,軍令不可違,你父親就毅然奔赴戰場。”
“得知你父親的部隊打光了,加上你的母親操勞過度,身心俱疲下,早產加難產,生下你不久,就去尋你父親了。”
“你生下來才三斤六兩,就這么大。”,說著田老爺子含淚比劃著。
“戰地醫院的醫生和護士,都說你這小子活不下來,我把你抱走了,那時候你大娘也沒有奶。我就跟你大娘滿村子給你找奶媽,你知道,那時候窮,吃不上飯,哪有奶水夠的。”
“你這小子,哈哈,給你擠的羊奶,你倒是不嫌棄膻氣,送嘴里就喝。我看啊,君雅就是隨了你,喜歡喝羊奶,吃羊肉。”
“我跟你大娘商量,讓你姓周,可是,那個時代,你姓周在這難免要受欺負,宗族宗族,就讓你姓了田,你也別怪你父親,他是英雄,更是個好父親。”
“你父母沒給你留下什么念想,筆記本有字的地方我給你撕下來,裱起來了。”
“也不對,他給你留下了好多東西,只是看不見摸不著罷了。”
“有空就去把名字改了,記得跟人家說明情況,別給人添麻煩。”
“后面的是你母親,再后面是你爺爺奶奶。你跟他們說會話吧。”
“思文啊!”
“我在呢,爸!”
“下來,給你文叔磕頭,他救過我的命,沒有他,就沒有我,更不會有你,替我們家磕頭。”
田思文顫顫巍巍的跪在地下,用了很大的力氣磕了三個響頭。
“田思文,你記住,從今天往后更要真誠待哥,我死后,一半骨灰埋在你文叔旁邊,一半骨灰給我埋在陵園,聽清楚了嗎?”
田老爺子帶著田思文一家人走了,唯獨留下周念一家人。
周念跪在地上低著頭不說話,眼淚掉在地上濺起了水花。
一陣風在田老爺子身旁吹過,然后停在周念身旁,田老爺子停下回頭望了好久,然后笑了笑,眼淚便流到了嘴口。
“文啊,你還是失約嘍,你參加的可是你孫女的婚禮,我家后代的婚禮你就欠著吧,上輩子有賬,下輩子才能找到你。”,田老爺子喃喃說道。
倘若李修崖在,便會看見。
一個二十多的小伙子,正撫摸著六十幾歲老人的頭,眼中充滿了無限柔情。
小伙子看著子孫滿堂,朝最后兩個墳包磕了三個頭,便消散在了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