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易逝,倏忽三日已過。
天高云淡處,猶存幾分殘暑的余溫,而晨昏的風里卻悄然滲著涼意。
枝頭的葉由綠轉黃,偶有一兩片耐不住寂寞的,已打著旋兒落下了。
時光如此,總在未及細品時便從指縫間溜走,只留下些微妙的悵惘,如階前零落的桂花,香猶在而形已杳。
“狗子,你收拾東西干嘛?”
“怎么,還沒待夠?”
“嗯呢,你把我照顧的這么好,我有點喜歡上醫院了呢!”
“再亂說就家法伺候哈!”
田君茹瞬間閉嘴,看著收拾東西的李修崖,在一旁指揮著。
“我買了車票,還有一個小時,送你回家。”
“啊?為啥?”
“為啥?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導員已經說了,假也批下來了,回家養好再來。”
“我不要!”
“沒有商量。”
“我好啦。”
“你再這么大幅度動,我也動家法。”
李修崖身影匆匆地收拾東西,可是田君茹沒有了剛才的喜悅。
“狗子,我要多久才能回來呀?”
“好了回來!”
“我現在就好了!”
“嗯?”
“不說啦還不行嘛。”
兩人來到車站,檢票上車,去往了田君茹的村子。
金秋十月,煥然一新的小田莊披上了季節的盛裝。
村口灑落一地金黃,與新鋪的柏油路面相映成趣。改造后的農舍白墻黛瓦,家家戶戶的屋檐下都掛滿了火紅的辣椒串和金黃的玉米棒,在秋陽下閃爍著豐收的光澤。
沿著新修的景觀步道漫步,可見清澈的溪水繞過村舍,幾片早落的楓葉在水面打著旋兒。
李修崖像沒見過世面一般到處亂看。
“丫頭,這是我來過的村子嗎?”
“如假包換的。”
“這大馬路!這每家外墻咋的都刷了漆呢?”
“哦,我太爺的事曝光后,我們村都成旅游景點了。”
李修崖來到村子的代銷處,買了一大堆禮品,這讓他的小金庫一下子縮水。
“你買這么多東西干嘛?”
“我去看看爺,不掂禮怎么去!”
“那也不用買這么多吧。”
“送你回家,我這女婿第一次登門,咋滴?空手去?”
“其實,你可以騎著鬼火,染著黃毛,拿著B超單子去我家的。”
“你可真孝順。”
李修崖朝村的角落的那略顯破舊的瓦房走去。
“咋的,爺這房子怎么沒變化。”
“村子里說給推倒重蓋來著,可是太爺不同意,說他住不了幾年了。”
李修崖越來越欽佩這位老人,笑了笑,走進屋子里。
“爺,我來了,干嘛呢,您?”
“哈哈,快進來,我說誰呢,修崖來了,快進來!哈哈。”
“爺,最近身子還不錯?”
“不錯,哈哈,你這臭小子,你拿這么多東西,咋滴,不過了?”
“您想聽真話嗎,爺?”
“跟我整什么假的?”
“哈哈,其實,爺,就給您買了一件禮物。”
“啊?”
“我想您也不缺什么,我就給您買了一盤象棋,嘻嘻,上次我看您那副太舊了,恰好代銷處里有一副,我看著挺好的,就買了。”
“嗯,你這臭小子,懂我哈,那這些?”
“我一會送小茹回家,我這,第一次正式登門,您懂的,這我還怕少呢!”
“哦~”
一老一少笑的很大聲,驚起了房檐上的鳥。
“沒問你倆,怎么上學好好的,突然回家了?”
李修崖看了看低頭不語的田君茹,笑著說道:“這也怪我,爺,沒照顧好小茹,讓她摔著胳膊了,醫生說需要回家靜養。”
“哦?小茹,你過來!”
田君茹低著頭來到太爺所坐的沙發上,低著頭呢喃道:“太爺!”
老爺子一把揪住了田君茹的耳朵,問道:“你,是不是沒聽修崖的話,調皮搗蛋自己摔了?”
“太爺,我才是您孫女,怎么能偏向外人呢!”
“還敢頂嘴!”
“狗子,救我!”
李修崖趕忙過來,掰開老爺子的手,說道:“爺,算了,她也受了委屈。”
然后李修崖給田君茹吹了吹耳朵,將她藏在了身后。
突然,在房屋門口傳來一位小正太的聲音。
“你是誰,放開我姐!”
李修崖趕忙回頭,看了看這位小孩。
秋陽下,一個約莫九歲的小男孩穿著件駝色的針織開衫,袖子稍稍長了些,露出半截纖細的手指。
下身是條咖啡色的燈芯絨背帶褲,褲腿卷起一道邊,露出穿著棕色小皮靴的腳踝。
秋風拂過時,他耳際幾縷沒壓住的栗色卷發便俏皮地翹起來,襯得那張帶著嬰兒肥的小臉愈發白凈。
李修崖看了一眼田君茹,眼神中充滿了疑問。
“這是我弟弟,田君玉。”
“君玉,這是你修崖哥哥!”
田君玉如同自己姐姐般的大眼睛撲朔著看著李修崖。
“姐姐,你別怕,我能打跑他!”
“哈哈,你要打我?”
“你還不放開我姐,我就打你!”
這時老爺子突然出聲道:“君玉,別胡鬧了,快,領著你姐夫回家去吧!”
“啊?姐夫?”
“啊什么啊,快回家通風報信吧!”
“哦,好的,太爺!”
李修崖跟田君茹攜手走在路上,看著邊跑邊回頭看的田君玉。
“不是,你弟弟穿的這么騷包嘛?”
“你才騷包呢!”
“弟弟還是個小黑子呢?”
“你!”
“他還要打我呢?”
“咋滴!你最好不要有歪心思,這可是小舅子,以后進不進的去門,全看他。”
“知道了,我還要討好他唄!”
“必須的。”
不一會來到了村子中間位置的一戶人家,門口站滿了人。
田君茹迅速走到前面,一一介紹道:“這是我大爺跟我爺,你見過的!”
“爺爺好。”
“這是我媽,我爸出去上班了,沒在!”
“阿姨好!”
田君茹母親快速接過李修崖手上的禮品,她爺爺快速地拉著李修崖進了屋子。
“你個臭丫頭,修崖來你不早早的說一聲!”
“我……”
“修崖喜歡吃什么?”
“媽,我胳膊!”
“哦,知道了,我問你呢,修崖喜歡吃什么,我去置辦。”
“嘻嘻,我喜歡吃什么,他都喜歡吃!”
“你個臭丫頭,快說!”
“這就是他說的呀!”
“你……我真是欠你的,欠你老田家的!”
這時田君茹的爺爺出了門。
“小茹,你來!”
“咋了,爺?”
“你去買盒煙去!”
“啊?爺,我胳膊!”
“我知道了,你這不沒事嘛,你小時候不經常這樣,這才哪到哪,快,你去買盒煙去!”
田君茹有些郁悶,看著站在門口蕩秋千的田君玉。
“田君玉,你給我過來!”
田君玉嚇得縮了縮脖子,飛快地跑了過來,生怕惹到自己姐姐不高興。
“咋了,姐!”
“你去買盒煙!”
“啊?爺爺讓你去。”
“嗯?”
那小小的身影接過錢,迅速消失在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