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映照著東邊的山梁,新娘家的瓦房上已飄起裊裊炊煙。院墻外新貼的喜聯(lián)還帶著漿糊的濕氣,紅紙上的金粉在朝陽下閃閃發(fā)亮。幾個姑嫂蹲在井臺邊刷洗陪嫁的銅盆,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曧戵@得院角的蘆花母雞撲棱著翅膀跳開了。
堂屋里堆滿了扎紅繩的嫁妝:描金漆的樟木箱敞著蓋,露出里面碼得整整齊齊的繡花被面;梳妝臺上擺著嶄新的玻璃鏡,鏡面上還著沒撕掉的“囍“字保護膜。新娘的小弟踮著腳往門楣上掛艾草,嫩綠的枝葉間垂下的紅穗子正掃過底下籮筐里待煮的喜蛋。
“弦子,你村子有點小啊!”
“恩呢,只有百十口人。”
“孫家溝?”
“對,村子后面有一條溝渠,養(yǎng)活了我們好幾代人,所以我們村叫孫家溝。”
來到了新刷紅漆的鐵門旁,孫一弦挨個跟幫忙的鄰居打招呼。
這時,一個極高的身影接過了孫一弦的行李箱。
“柱子,喊人,這是我?guī)讉€舍友,叫哥哥。”
“哥哥們好!”
錢軒宇過去拍了拍孫一柱的肩膀,說道:“兄弟,多大了,這么高?”
“嘻嘻,哥,我十一了。”
“比你哥強!”
孫一弦不一會就換上了便裝,趕忙去幫忙了。
“柱子,帶你們幾個哥哥去我房間,照顧好你們幾個哥哥,剩下的我來干。”
“好的,哥,幾位哥哥跟我來。”
孫一柱領(lǐng)著三人來到了他哥哥的房間,房間非常簡陋。
木板門早已變形,關(guān)不嚴實,底下漏出一道兩指寬的縫,看得見屋里晃動的微光。門楣上釘著塊泛黃的塑料布,權(quán)當(dāng)遮雨棚,邊角被風(fēng)吹得噼啪作響。窗欞上糊的報紙已經(jīng)泛黃卷邊,破洞處用化肥袋堵著,風(fēng)一過,就窸窸窣窣地顫動。
“幾位哥哥,條件簡陋,你們別嫌棄!”
“臭小子,說什么話呢,你叫我一聲哥哥,我就是你哥哥。”
“嘻嘻,那您們先收拾一下,我去幫忙了。”
錢軒宇左看右看,一出生就在蓬萊的他沒見過這樣破舊的房子。
“豬哥兒,別逛了,收拾收拾我們也去幫忙,這事可少不了。”
這時周正突然說話:“修崖,你說,我們吃席,隨多少禮錢?”
“三百吧!我們都還是學(xué)生,五百太多,二百的話,現(xiàn)在又有點少。”
“那,崖子,四百不行嗎?”
“扎啤!”
“你個大扎啤!”
說完三人就出去幫忙了。
李修崖見過自己姐姐結(jié)婚,哪里有什么幫忙的他清楚的很,其他兩人則跟腚狗一樣,跟在李修崖后面。
在眾人忙碌的身影中,太陽也沒入西山。
在農(nóng)村,晚上是要擺大席的,因為親朋好友會在結(jié)婚前一天晚上去新娘家住下。
“哥幾個,別忙了,來喝點。”
“行。”x3
李修崖帶領(lǐng)三人,來到了匯帳的地方,隨了禮。
“你三個干嘛?”
“你吵什么,給咱姐的!”
“你們,不行,哪有讓你們隨禮的道理,三爺,他們的禮我家不能收?”
“滾蛋,給咱姐的,別拉扯,好酒給我們備好了。”
孫一弦自然拉扯不過三人,被拖拽著來到了屋子里的大席上。
“哥幾個,這個是今天的主角,我的長姐,孫知夏。”
“姐姐好!”X3
“你們好,今晚吃好喝好哈。”
“這桌子是我?guī)讉€發(fā)小,基本同齡人,你們也放得開!”
“行,你去忙吧。”
“好,那你們喝好,三哥,照顧好我舍友們。”
“弦子,放心吧,今晚讓他們豎著出不去!”
“哈哈,你們啊,小心點,你看那個,長得人畜無害的,可能喝!”
孫一弦指著李修崖說完,就離開了。
大席基本散了,只剩下這群白天出力最多的少年。
“兄弟,我跟你說,你聽我說哈。”
“你說就行,哥們!”
“知夏大姐,不容易,我大山叔八年沒回家,我惠姨在柱子四五歲的時候就去世了,知夏大姐一個人,輟學(xué)把兩個兄弟拉扯大。”
那個叫老三的,邊哭邊說。
“你們是弦子的朋友,在外多照顧照顧他。”
“行,肯定的。”
李修崖看著趴在桌子上的其他兩個舍友,又看了孫一弦其他四仰八叉的發(fā)小。
“三哥,要不,我們今天就到這吧,我?guī)兔κ帐捌饋恚魈煲埠迷鐪?zhǔn)備迎接新郎。”
“成,都聽兄弟你的!”
“那,三哥,您這幾個發(fā)小?”
“不用你管,我挨個叫他們的父母。”
“行。”
李修崖給了錢軒宇兩個大嘴巴子,叫不醒,一米九幾,小二百斤,他不想管這個貨了。
李修崖背起周正,帶回了孫一弦的屋子里。
費了好大力氣,終于也把錢軒宇弄回了屋子里。
李修崖回房間收拾桌子。
一旁幫忙的鄰居大姨看到了趕忙過來幫忙。
“孩子,孩子,我收拾就行,哪有讓客人收拾的道理。”
“沒事,姨,咱倆一塊,收拾的快。”
“多大了,孩子?”
“十八了!”
“我姑娘比你大三歲,女大三抱金磚,明天她當(dāng)伴娘。”
“哈哈,姨,您這么著急嗎?”
“我能不著急嗎,我二十一的時候,她姐都會走路了。”
“時代不同了,您也別催,這東西催急了,隨便找個人嫁了,過的不幸福,那不比找不上來還難受嗎?”
“也是,真的,娃,你可以和我姑娘先了解了解,我姑娘很漂亮的。”
“恩呢,我知道。”
“你們見過了?”
“不不不,我看您的模樣我就知道您姑娘很漂亮。”
“哈哈,我不行,我老了。”
“老了?您要是穿上婚紗,不知道的還都以為明天您結(jié)婚呢!”
“去去去,越說越扯,你快去睡覺吧,喝了這么多酒,小心明天頭疼。”
“姨,您看不出來嘛?我只是微醺。”
“你小子,酒量真不錯,酒風(fēng)也好。”
“行了,姨,收拾完了,您也回去早點睡吧。”
“成。”
李修崖來到了自己的房間,給兩個舍友脫了鞋子,蓋上被子。
轉(zhuǎn)頭間,李修崖在書桌一角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木質(zhì)玩具。
是一個魯班鎖。
李修崖再次拿起那魯班鎖,按照上次的記憶,將它拆開來。
“修崖,你怎么會拆這個的。這個是我爸搞的,說只有他自己能拆開的。”
李修崖抬頭,看到了額頭分布著細汗的孫一弦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