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后，虞謬已經將緋格絲挑出來的所有信息接收完畢，說要來與他面議的房東才姍姍來遲。

虞謬聽見高跟鞋的聲音，從長椅上抬頭往前一看，就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手牽著手，以正常速度向他走來。

高挑身影是個穿著火紅連衣裙的女郎，面容嬌好，瞧著像個大學生似的，小身影則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女童，被打扮成洋娃娃的樣子，扎著雙馬尾，身后背了一個小背包。

女童蹦蹦跳跳十分活潑，指著虞謬道：“媽媽，是不是這個哥哥要加入我們家？”

看起來不像有孩子的女郎笑了笑，糾正道：“不是加入我們家，是租我們家的房子。”

她一開口，虞謬倒是瞬間認了出來。

這就是電話里的房東。

她的聲音比樣貌成熟許多，聲紋明顯屬于三十多歲的女性，緋格絲提醒：“有錢人整容很正常的啦，她已經三十四歲了，小孩叫露西，八歲。”

而根據門上信息遺留，房東的名字是“黛安娜”。

虞謬站了起來，用一種略帶拘謹和懷疑的目光看著母女二人。

黛安娜房東滿臉笑容，牽著女兒走到他身前，同樣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他一番，笑容更深：“是你想要租房嗎？”

“對，我本來在網上找房，沒見過這棟別墅的租賃信息，碰巧有個朋友住在這附近，他給我推薦的。”虞謬把凱文搬出來當擋箭牌，然后以一種緋格絲般清澈又愚蠢的語氣追問，“請問，租房信息上提到的租金是真的嗎？”

“當然，不過那已經是最低價格，不能再降了，沒有商量余地。”黛安娜招招手，示意他跟上來，然后牽著女兒走到別墅的門前。

她用光腦在門鎖那掃了一下，別墅的大門便悄聲開啟。

她邊推門邊回過頭解釋：“接到你電話的時候我正在接孩子放學，所以就把孩子一起帶來了，露西，跟哥哥打招呼。”

小露西抬起肉嘟嘟的臉，一雙和黛安娜同款的咖啡色眼珠直直盯著虞謬瞧，脆生生地：“哥哥好！”

虞謬露出一個哄小孩兒的微笑：“你好呀。”

“這房子從出了事后就沒人住過，我暫時把它封起來了，不過里面的AI管家會定時清理，你不用擔心環境糟糕。”黛安娜側過身，讓虞謬進來，“房子究竟怎么樣，還得親眼見過才知道，來，我們現場看房。”

她的一言一行還挺光明磊落的，虞謬沒找出什么問題，于是配合地走了進去。

一樓大廳的裝修很精致，AI管家的軀體就等在門邊，是一個很常見的家政服務型機器人，金屬殼子，沒有安裝昂貴的仿生皮膚。

見有人進屋，它的眼睛處微亮，通過掃描確認的房東身份，而后禮貌鞠躬：“歡迎主人，小主人，以及主人的客人。”

黛安娜無視了它，露西倒是煞有其事地沖它揮了揮手，虞謬觀察著屋中細節，悄悄滲出精神力去感知污染。

出乎意料，房子非常干凈，沒有殘留任何對人有害的污染物質，緋格絲也確定房中沒有攝像頭。

黛安娜讓露西留在客廳寫作業，自己領著虞謬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參觀。

她一直在關注虞謬的表情，見虞謬明顯對房子很滿意，有租下來的意動，才說：“你應該很在意房租為什么這么便宜，卻沒有人租，對吧？”

虞謬的目光戀戀不舍地從展覽室拔出來，聞言點頭。

這房子里居然連展覽室都有，空曠的房間中擺著十二座展示柜，關鍵里面還不是空的，每個展示柜里都放著一件精細的機械造物。

有“仿古”鐘表，有槍支模型，共通點是看上去都很昂貴。

黛安娜笑了笑：“我從頭給你講吧。”

“這座小區雖然新，但別墅區這幾棟房子其實早就存在了，頂多是隨著小區的建成翻新了一次。”

“這些別墅原本都以花園中種植的花來命名，隔壁是玫瑰，后面是薔薇和雛菊……這里則是蘭花。直到今日，別墅區只剩下蘭花別墅仍然保留著最初的花園。”

“我的祖母是這棟別墅的第一任主人，她已經去世了，不過別擔心，她是壽終正寢。她在死前留下了遺愿，說房子可以租出去，但絕不能賣，而且租客一定要替她照顧好花園，照顧好房子里的一切設施。”

黛安娜嘆了口氣：“我和我老公有別的住處，后來就一直將這套房子出租給不同的人，租金都很便宜，因為比起租客，住進來的人更像是一種‘看守者’。”

“房中所有的陳列都不允許擅自更改、毀壞、販賣，房客也不能帶合同以外的外人回家，不管是男女朋友還是同事。”

虞謬稍微理解了。

低廉的房租換來的是條條框框的規矩。

不過盡管如此，愿意租房子的人一定還是很多。

他沒出聲，聽了下去。

“原本一切順利，直到上一任租客到來。不管你是誰介紹來的，應該都從介紹人那里聽過這棟房子發生的事，我就不拐彎抹角了。”黛安娜帶著虞謬來到二樓主臥，指了指里面，“上一任租客是一對年輕夫妻，他們都死在這里。”

“因為污染？”虞謬明知故問。

黛安娜的語氣低沉下來：“……最近城里不太平，隔一段時間就能看見城里發生污染的新聞，可我本來以為那與我無關，沒想到祖母的房子也被牽連。”

“具體的我不能告訴你，我和清理局簽過保密協議，我只能說，那對年輕夫妻的死相很慘烈，而且詭異，看了要做噩夢。”

“事情發生之后，我沒再把房子放在網上出租，而是拜托鄰居們替我留意合適的租客，我的要求就是，新租客得是不介意這種事的人，不能對我祖母的房子有任何負面評價，出于補償心理，我降低了租金。”

她轉頭，與虞謬面對面。

“這棟房子的意義遠大于它的價值，你能明白嗎？”

虞謬配合地回答：“理解了。”

就是房東壓根不差錢，之所以出租別墅，只是因為祖母的遺愿，要讓別墅一直有“人氣兒”。

不過……

“就算是熟人介紹，在我之前來看房的也不少吧。”虞謬環顧四周，沒由來地感受到一股陰冷。

他問：“為什么那些人沒有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