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英濤是職業司機出身，面對332省道上的坑洼，寧肯自己受顛簸之苦，也要讓縣長坐的安穩。

“你在高臺公社，是不是挺受姚繼英的氣？”李向南問道。

“老大說了，讓我忍幾年，很快就會就會熬過去。”趙英濤憨厚的回答道。

李向南被逗得哈、哈大笑了一陣，止住笑說道：

“一個破隊長，讓公社副主任忍幾年，他也真能說出口。

不過，我當時跟你父親說過，把你放在高臺公社，就是讓你跟繼英多學點東西。

姚繼英是個妖怪啊，遇事機變百出，但頭腦清晰、原則上不動搖。”

趙英濤為了哄領導高興，開始揭露姚繼英的丑事：

“我能遇上老大，真是我的幸運。

縣長，你聽說過姚繼英在我身后，專門踢跳雷的故事嘛。”

“你講講。”李向南好奇道。

趙英濤把老大踢跳雷、救自己的同時，捎帶著消滅三個敵人的故事，繪聲繪色的給李向南講了一遍。

果不其然，李向南又被逗得大笑，笑罵道：“姚繼英真是血不要臉。”

趙英濤卻沒跟著李向南一起笑，立刻鄭重的說道：

“老大確實救過我兩次命，他寧肯不要自己的命也要救我，跟營長救他時的性質一樣。

老大永遠也不會說出，他救我時的真實場景，從這就能看出來，我在他心里有多重。

第一次戰役時，我適應了兩天戰場才變得正常。

老大第一次用匕首割敵人的喉嚨，眼都不帶眨的。

敵人噴出的鮮血濺他一臉，老大還能冷笑著，用舌頭舔干凈嘴角，是不是看著他很冷血。”

李向南認真的聽著，被趙英濤帶入了殘酷的場景：

“我肯定做不到這樣。”

趙英濤繼續說道：“老大一直忌諱吃狗肉，他的婦人之仁，縣長更做不到。

我們奉命往回撤時斷糧了，空無一人的村子里，有條老狗守家沒有跑開。

我抬槍就要打狗吃狗肉，他一腳就把我給踹趴下了。

我差點跟他急眼，你都快餓死了，竟連敵人的狗肉也不許吃。

老大愣是帶著我們，用鞋底搓稻子來脫粒，連著吃了三天還有少部份殼的大米。”

李向南思考著姚繼英極端對立的性格，許久也沒想明白這算啥人：

“姚繼英就是一個妖怪，他不吃狗肉咱們吃。”

姚繼英在趙英濤走后，用了兩小時寫滿三張信紙，湊成伺候金主的100條承諾書，小心的疊好裝進兜里。

例行公事的要去罐頭廠、軋鋼廠、大隊部轉一圈。

姚繼英走到罐頭廠前的六車道，見從六車道到廠門口的50米路上，已經排滿來拉桃罐頭的各種車輛。

自從罐頭廠投產，姚繼英是頭一次，見到如此火爆的銷售場景。

這肯定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姚繼英找到一個卡車司機，遞過去一根煙，搭訕道：

“大哥，咋有這么多車來拉桃罐頭？”

“紅光罐頭廠的桃罐頭，已經賣的一干二凈，就這個廠還有點庫存。”司機道。

八十年代初，各種水果罐頭，是去醫院看病人時的禮品。

人們在過年過節時，也舍得吃幾瓶罐頭。

但在平時，只有老人、孩子感冒發燒，才會買一兩瓶水果罐頭，給老人和孩子吃。

水果罐頭的現實市場情況，讓高臺大隊罐頭廠的銷售，一直不溫不火。

如今桃罐頭的銷售，突然變得火爆起來。

姚繼英本著蹊蹺之事、必有妖孽的原則，繼續客氣的問司機道：

“大哥，我老婆病了都沒舍得買瓶罐頭，哪里的人這樣有錢，能吃這么多桃罐頭。”

司機對姚繼英的孤陋寡聞很驚訝：

“你還不知道啊，今年的九月要遭災，只有吃了桃罐頭的人，才能把災逃過去。”

姚繼英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其他的地方，要逃災的謠言已是滿天飛。

高臺大隊卻風平浪靜，沒有傳開這個謠言。

姚繼英斷定，此處必是那個燈下黑的地方。

罐頭廠的庫房都堆滿了，李文強還真不是裝的鎮定自若。

麻的，李文強要是活在漢末，絕對是個妥妥的反賊，一定是他喊的：黃天當立、歲在甲子。

姚繼英走進罐頭廠，把李文強叫到一處沒人的犄角旮旯，盯住他的雙眼說道：

“文強，你的銷售手段果然不一般，明年就沒法再唱這出戲了。”

姚繼英嚴厲的眼神，含蓄的點破了他做的事，李文強心虛的立刻就要坦白：

“九叔，我也是迫不得已……”

姚繼英達到了嚇唬的目的，用倆手指塞住耳朵轉身就走：

“我什么也聽不見。”

李文強原本被嚇了一跳，以為姚繼英要找他算造謠的賬。

他見姚繼英如此模樣，立刻放下心來，才明白九叔只是要一句實話而已。

李文強不由的在心中忐忑不安，自己這次做事，雖出于不牽涉九叔的目的，沒有事先請示他。

但應該在事后，第一時間給九叔匯報。

姚繼英去軋鋼廠轉了一圈。

高泰山已經去了蘇南，談那套年產三萬五千噸的軋鋼設備。

姚繼英問了問姚金明，軋鋼廠的工作一切正常，才回家去做午飯。

他進了家門，見李海燕正在切茄子片，親爹也在手腳忙亂的炒菜，連忙要拿過來鏟子：

“爸，我來吧。”

“我炒完這個土豆片，下個菜你再炒。”姚樹深拒絕道。

姚樹深一輩子也沒摸過幾次炒菜鏟，他一個人時，不是在六叔家吃，就是帶著食品物資串門吃。

親爹對李海燕這態度，自己都沒享受過，姚繼英揶揄道：

“陳武的外孫女，我爹為了巴結陳武，寧肯親自下廚。”

“少胡說八道，海燕在咱家要是瘦了，我對不起陳武。”姚樹深道。

李海燕暗有所指的說道：

“我這人有良心，不讓大爺白對我好，我以后讓大爺，跟著我去香江養老。”

“爹，老革命可不能去資本主義社會。”姚繼英唱反調道。

“別廢話，把土豆片盛出來，你接著炒菜。”姚樹深道。

李海燕沖著姚繼英偷笑。

姚繼英接著又做了一盤將燒茄子，一個青椒炒肉絲，一個黃瓜片炒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