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薄荷的面頰微微抽搐了一下。
“什么??”洛克烊沒明白。
薄荷把筆記舉起來展示給了洛克烊和珂里桉——————
“「燭龍神不是這個世界的造物主,也不是這個世界的神明,他是絕對的入侵者。而人類,只是他帶來的囚徒。」”
這句話說完后,這行字猛地在筆記本上燃燒了起來!
之后一片灰燼在珂里桉和洛克烊的尖叫聲中從筆記本上滑落。
“啊————媽——————”珂里桉跟洛克烊緊緊抓住手。
洛克烊聲音都劈叉了:“閱后即焚??!”
薄荷掏掏耳朵:“操你們媽的。喊什么啊,給我嚇得一愣一愣的。這只是在筆上下了咒語,一旦念出來這些字會自行燃燒。很簡單的,我上學時候學過,不過現(xiàn)在都忘了怎么弄了。”
洛克烊一把抓住薄荷:“你說囚徒……我們是燭龍神的囚徒??說燭龍神是這個世界的入侵者是什么意思?”
薄荷放下筆記本,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就字面上的意思啊。燭龍神不是這個世界上的生物,他是這個星球誕生之后來到這個世界上的。而人類,是他帶來的囚徒。我們,也不屬于這個世界。還記得阿拉格涅在外面說的話嗎。我們都不屬于這個世界,它屬于這個世界。或許……只有異種獸是屬于這個世界的。”她一直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態(tài)度。談不上震驚,都在她的接受范圍內(nèi)。
珂里桉扎了眨眼。“那我算什么?我不是人類,也不是獸類,我屬于這個世界嗎?”它已經(jīng)完全迷茫了。如果這上面說的都是真的,那它算什么?
“無論屬于不屬于,現(xiàn)在都是人類在統(tǒng)治著這個世界。”洛克烊捋了一把頭發(fā)。“那人類可真是自私自利又惡行累累。我們翻身打敗了自己的主人,卻并未把這個世界還給異種獸。我們才是鳩占鵲巢的人。”
這種不合符人間喜劇的結果,好像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所理解的人類就是如此骯臟如此不堪,爭權奪利,弱肉強食。道理道義這種東西都是冠冕堂皇的紙殼子,輕輕一碰便會崩塌。
洛克烊輕嘆口氣,平復一下突突直跳的心。“那我們從哪里來?燭龍神又從哪里來?”
沉默了一咳,薄荷繼續(xù)翻著手中筆記。“阿烊,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在威斯德慕舊圖書館拿回家的那張‘多元宇宙論’的論文?”
“你的意思是……”
“可能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很多宇宙,有的宇宙中只有一個星系,一個星球上有生命體;有的宇宙中沒有星球,沒有生命體;還有就跟我們的宇宙一樣,有許多我們還未發(fā)掘出來的生命體。我們既然能解開奧格里維的多元空間,就能理解,這個世界上肯定還有許多我們并未發(fā)現(xiàn)的領域。”薄荷邊說邊看后面筆記上的記載。
珂里桉撓撓頭:“那這個是誰發(fā)現(xiàn)的呢?是誰記載下來的呢?”
“這個就不得而知了……”薄荷從王座上下來,她這會兒已經(jīng)恢復了體力。洛克烊靠在王座上,看著她查看書架。
“珂里桉,你后悔嗎?來這一趟。”洛克烊掏著耳朵。珂里桉嘆氣:“無論如何,都來了……我只是有些詫異。原本我覺得人類才是最強大的,現(xiàn)在看看,我們果然只是滄海一粟。我有些接受不了、”
“有什么可接受不了的?”洛克烊問。
珂里桉輕輕嘆了口氣。“我有些失望,我本來以為人類真的是堅強不屈地反抗,擁有很值得尊敬的精神……現(xiàn)在看來……嘖嘖。真的不要過于探究歷史,往往一切都不是那么美好。”
洛克烊點頭附和:“生活中往往都是卑鄙者勝。哪里有什么現(xiàn)世報……普通人皆命苦。”這就是為什么上等人爭奪得厲害。如果薄荷不喜歡他,他這輩子都無法接觸到薄荷這種上等階級圈子。
薄荷往嘴里扔了一顆口香糖。長時間不抽煙她開始煩躁起來。“媽的,都是一些廢紙——————”她找到了很多的紙頁。
珂里桉靠在洛克烊身邊:“……那神明沒有拯救人類?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神?”
“當然沒有了——————那都是人們臆想出來的。阿拉格涅這種鬼東西都說了,沒有什么神明拯救,這個世界上也沒有神。有鬼有怪,就是沒有神。”薄荷嚼著口香糖瞥了珂里桉一眼。她在書柜上找出了幾張奇怪的圖畫,好像是人體圖,又像是機械圖,還有很多奇怪的圖畫,顛三倒四的,她也無心去看,卷了卷放進了自己衣服。
她剛才語氣稍微兇狠了一點,著實讓珂里桉有些心靈受傷。“嗚嗚嗚……這個世界上,沒有神明……那就沒有信仰了……一切都是假的嗎?”洛克烊束手無策地在一旁拍著它的背安撫它。
“崽崽啊,你呀……你快對珂里桉說一些好聽的話來安慰安慰它……”洛克烊說完,薄荷就翻了個大白眼。
“安慰什么啦?”薄荷實在不理解。“這就是最真實的人生啊。你們當我們是什么?小說里的男女主和男二嗎?在演繹什么不可思議的情節(jié)嗎?你們得接受,世界的真相往往都是很殘酷的,帶著計謀和卑鄙,這不符合當下的道德道義,所以編造衍生出了神明信仰,來拯救你們脆弱的內(nèi)心。”她吹了個泡泡。誰都無法確定自己的一生一定不會作惡,所以要拼命尋找心理安慰。
洛克烊看著她的拉絲眼神中藏著幾種疊加的喜歡,“唔。崽崽好像從來沒有信奉過神明哦。”
“因為老子從來不需要任何人保佑。我本來就在地獄里。”薄荷眼睛亮亮的,揚起嘴角,囂張狂妄。
大家恨她,因為她永遠學不會自謙示弱。
洛克烊愛她,因為她永遠學不會自謙示弱。
“……嗚嗚。薄荷好酷。一直都這么帥。”珂里桉羨慕地嗚咽。
洛克烊眼中突然清明,他清清嗓子:“她酷是因為她一出生就在頂端了。吃穿不愁,身份尊貴,身材長相漂亮到反人類,頭腦好,天賦高。她當然活得我行我素,誰也不顧了。”
“你還是不是我老公了。干嘛句句都像是在嘲諷我啊。”薄荷小跑過去,洛克烊伸手接住她,把她拎起來跨坐在自己腿上。
洛克烊小心問:“你生氣了?我沒有別的意思,不知道怎么了,這話就溜出來了,沒想好怎么措辭……”
“沒生氣啦。”薄荷伸出雙手食指點點洛克烊的腮幫,她看著洛克烊原本無神的雙眼在映入她之后,變得充滿笑意。她知道洛克烊一些不自覺的自我保護不是來源于本身的想法。越跟洛克烊在一起久了她越清楚,洛克烊的鋒利和幽默都是自我保護的機制,他可能也有善良無私的一面,但都被掩蓋在了他的自閉之下,他需要觀察很久很久才敢去建立親密的關系,否則他只會永遠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一步不邁。而薄荷永遠不會因為這種事怪罪他。她沒有經(jīng)歷過洛克烊的失望痛苦,她就不會去指責洛克烊的為人處世。
珂里桉問:“我們來這里的目的達到了吧?”
薄荷說:“算是達到了。雖然我們依舊不知道誰在操控燭龍神的復活。嗯……說是解除封印更合適……”
“噓噓噓——————”珂里桉猛地面色凝重,對薄荷和洛克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什么?什么東西?”洛克烊不敢大聲說話。
珂里桉說:“有聲音……我能聽得到……”
洛克烊動動耳朵:“我怎么聽不到?”
“它是狗。狗的聽力比我們高。”薄荷輕聲對洛克烊說。珂里桉慌張地站起來四處看:“明明聽到了……但是看不到……”
薄荷從洛克烊身上翻下來,“什么聲音?”
珂里桉皺皺鼻子,嗅了嗅,“蛇……蛇的聲音……還有腥味……這個腥味不是人類能量液的腥味……”
洛克烊剛想說話,一種怪異冰涼的觸感滑過了他的脖子。
“啊——————啊——————阿烊——————”
珂里桉的叫聲在屋內(nèi)回蕩。
帝社。
中層們都坐在李查普曼的辦公室面色凝重說不出話。
“已經(jīng)五天了。盧科林教授消失了五天,洛克烊和薄荷擅自進入荒原窟七天。”約書克拉說。他的話讓本就焦灼壓抑的氛圍又喘不過氣了幾分。
普利斯不耐煩地瞪他:“需要你在這里提醒販賣焦慮?大家都很著急。”
“我不說這些事就不存在了?越粉飾越荒誕。”約書克拉反駁。
“你少給這里拽詞,就你有文化——————”普利頓懟了回去。
“別吵了。”李查普曼打斷兩人的爭吵。
艾尼白在后面白了一眼。她現(xiàn)在心系薄荷到底是生是死,但她沒有那么大的勇氣擅自進入荒原窟尋人。
李查普曼忍著火氣,把手中的塑料檔案袋甩到了桌子上。
“這是從阿薩古肚子里發(fā)現(xiàn)的。這是一張關于原始時期世界的描述。經(jīng)過哈珀的辨認,這是盧科林教授的字跡。”
這話令在場的人猛一精神。
李查普曼點頭:“沒錯……盧科林教授興許還活著。可能被夜影迪倫囚禁在了某一個地方。在另一種程度上,這也是能讓大家放心的一點——————”
「咣————」
巨大的聲響把所有人的目光引了過去。
哈珀目含怒氣,偷著嚴色。“我要走了。”
“??你想干什么?”李查普曼一個頭兩個大。
哈珀腰背挺直:“我一個字也聽不下去了,再聽下去我就要裂開了。”他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你少學薄荷說話。走了一個找事的,你又替補上來了?坐下。”李查普曼幾乎要氣斃了。如果哈珀的背景身家普通那么一點點,他也不會這么窩火。這個行為無疑是當著所有人打他的臉。
只見哈珀深吸口氣平復了一下。他用并不激烈的語調說:“您在說什么話呢?盧科林教授還活著就可以不管他了嗎?他或許現(xiàn)在正在被人折磨,正在遭受非人的對待。我們卻以他還活著為由,放棄對他的救援?作為人,我實在無法茍同,更無法在這個房間里聽你荒唐的言論。”
“你他媽的以為自己是誰?!”李查普曼怒喝。“不服從管理就滾出去!不去救盧科林教授不是我決定的!你少在這里發(fā)泄你正義的邪火!給我滾到荒原窟去加固防護!”他險些忘了,自己坐在區(qū)長的位子上,升了高層,他有資格處罰所有不尊重他的人。
哈珀敬了個禮,轉身出去了。
他走后,李查普曼喝了桌子上的大半瓶水才得以平復。
“……都看到了嗎?不要輕易挑戰(zhàn)帝社,不然都給我修防護去。好了我們再接著剛才說。現(xiàn)在人類區(qū)域里,異種獸的數(shù)量大大減少了。我們可以稍微把注意力轉移到夜影迪倫的抓捕上。總長官的意思是,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夜影迪倫的線索,將他緝拿。這個東西——————”李查普曼敲了敲桌子上的袋子。“魔法社會接著研究。等找到迪倫的線索,就派隊伍去荒原窟抓捕那兩個瘋子。沒什么就散了吧。”
終于盼到了這一刻。
所有人魚貫走出李查普曼的辦公室。他們早在在哈珀離開的時候心里就憋不住了,這種被安排的無力感誰都難受。他們變成了一幫沒有思想只會執(zhí)行的工具,卻因種種而懼怕反抗。看著別人的反擊寧愿在心里默默叫好,也不會順從內(nèi)心的加入。
約書克拉悄悄松口氣。“終于讓我離開這個地方了,再多待一秒我就要受不了了。”這里只有他一個格里芬隊的人,沒什么人可交流的,他快步離開了。
提風隊的隊長們跟在他身后。
尼考特摟著其他隊長說:“哈珀真是猛,我之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啊。”
“感覺他跟薄荷的作風越來越像了。”維斯說。
尼考特連忙搖頭:“別,這可差得遠呢。不過……哈珀其實一直挺有想法的。唉,不說了,等下了班,我們十七班還得集合接著去找教授呢……”
“啊——————”
艾尼白被旁邊人撞了一下受傷的手臂,她下意識吃痛。
“抱歉哈。”旁邊人滿臉鄙夷,艾尼白瞪了那人一眼,不示弱地用另一只手推開了那人,快步走了。
“哎喲,艾尼白真是……現(xiàn)在沒什么風評了。”維斯說。
尼考特只是看著她的背影,沒做評價。
“喂,你跟艾尼白,到底什么時候搞在一起的啊?”維斯問他。尼考特說:“剛畢業(yè)??我都不記這些事。”
維斯“嘖嘖”兩聲。“真是——————當初就不該派艾尼白去招惹洛克烊。誰也算不到洛克烊能跟薄荷在一起啊。這下好了,大家都不得安生吧。艾尼白只是去做了個任務,現(xiàn)在想想有點冤。”
“……不冤吧。她有點點喜歡洛克烊,只是她不知道。”尼考特笑得有點苦,只是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