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歐陽館丞顯然也是一驚，他趕忙又打開了死者的眼瞼看了一眼，神色凝重。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牛耆長，你沒有記錯？”

“哎呀，這種事情小人怎么可能記錯！當時我們十幾個弟兄全都在，跟著縣尉大人查閱卷宗一直到了子丑相交，大人才回了這居所歇息！”

牛耆長努力的回憶著當時的細節。

“不會錯的，當時正是子丑相交，縣尉大人剛回屋，那竹漏便響了，正是丑時！”

這下輪到歐陽館丞難以置信了，他皺著眉頭說道：

“這不可能啊…死者的尸體是不會說謊的，即便真實的死亡時間與我估測的有誤差，也絕不可能超過半個時辰，兩個時辰這個時間太久了，不可能…不可能…”

這時的牛耆長卻后知后覺的恐懼了起來：

“歐陽…大人…難道說，昨晚和我們一同查案的，不是人，而是鬼…”

“胡說！鬼怎會查案！”

歐陽館丞一巴掌拍向了牛耆長的肩頭，止住了他的哆嗦，說：

“別多想，你說昨晚縣尉大人在查卷宗，什么卷宗？”

牛耆長這才回過神來，說：

“哦，是關于近兩年的失火案。”

“這就奇怪了…按理說在他之前兩位縣尉無故被殺，死狀凄慘，他剛到任不去查縣尉被殺案，反而要查走水案…”

“歐陽大人，您是有什么發現嗎？”

歐陽館丞搖了搖頭說：

“現在還不好說。”

“您說，會不會是鬼…”

“放屁！你家鬼怪殺人，還用得著分尸？只有人殺人才會用分尸這種駭人手法，記住了沒！”

牛耆長趕忙點頭。

岳修在一旁聽的仔細，也跟著點了點頭。

這歐陽館丞的確是個經驗豐富的查案老手，尤其剛剛對作案手法的分析鞭辟入里。

很多時候，各種命案里，一些死者往往以匪夷所思的方式被殺死，其目的便是為了引起人們內心的恐慌，以至于和鬼怪聯想在一起，混淆視聽。

實際上若真是鬼怪殺人，又怎么會用這般凡人手段去分割尸體？

歐陽館丞命人將現場記錄在案后，便讓他們把尸體搬到停尸間，自己則準備去卷宗室查一查。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錦繡長袍的人推開了門，走了進來。

“誰讓你們把現場收拾起來的？”

牛耆長見狀，趕忙上前點頭哈腰道：

“呦，縣丞大人，您怎么來了？”

“怎么，本縣丞不能來？這案發現場，查案重地，連一個小小的館丞都能進來，本縣丞進不來？”

那縣丞看都不看一眼，趾高氣昂的用手指著歐陽館丞說道。

歐陽館丞冷哼了一聲：

“怎么，鄭縣丞也懂得查案？我與大人同僚多年，怎地不知大人還有這般能耐？”

“你！歐陽霖，你現在不過是一小小館丞，按律制，連品級都沒有！本官乃是長安縣丞，從七品，你應該給本官跪下行禮才對！”

鄭縣丞說話十分囂張跋扈，而周圍的下屬卻一聲也不敢吭，顯然平時也受盡了他的欺壓。

歐陽霖倒是凜然不懼，站到了他的面前，說：

“要我歐陽霖給你下跪？做夢！別以為你是滎陽鄭氏就能橫著走，我告訴你，這里是長安，隨便拿塊磚頭往街上一砸，都能砸到四大姓，你那狗屁姓氏有什么用！”

“你！好你個歐陽霖，竟敢侮辱當朝鄭氏家族，來人啊，把這個口出狂言的逆賊拿下！”

鄭縣丞一聲令下，卻發現周圍人無人動彈。

“好哇，都造反是吧？行，老子今天就親自砍了你！”

鄭縣丞見狀，立刻拔出腰間佩刀，就要砍殺歐陽霖，卻被一旁的牛耆長攔了下來。

“別別別！縣丞大人！這官廨之內怎能隨意動刀！收起，收起…”

隨后便眼神示意歐陽霖離開。

歐陽霖看了一眼牛耆長，哼了一聲，便拂袖走了。

臨行前幽幽的說了句：

“鄭元植，你若非姓鄭，就憑你身無功名，年紀輕輕就能做到這七品縣丞？呵，真是笑話！”

“你！給我站住！”

鄭元植顯然被說到了痛處，提劍就要追上去，卻被牛耆長攔了下來。

“哎呀鄭公子鄭縣丞，你和那老家伙置什么氣啊！您消消火，消消火！”

“牛耆長，別在我這上眼藥，這姓歐陽的來查案，是不是你找來的！”

牛耆長笑呵呵的說：

“沒辦法，那不是實在沒招了么，現在是大理寺的不管，欽天監的不問，縣令大人又躲在家里不出門，我們這縣廨群龍無首啊…”

聽到這話，鄭元植有些不高興了：

“什么叫群龍無首，我不是人啊？”

“沒沒沒…沒說您…”

“我知道你們都以為我是個紈绔，可我告訴你們，我鄭元植能當上縣丞，也是憑本事的！絕不是因為我姓鄭！”

說罷，便掀開看了一眼死者的尸身，頓時被嚇的向后一仰，得虧牛耆長在后面接住了他。

“我說鄭縣丞，您就別硬撐了，還是先回去吧…”

“我沒事…沒事…那個什么，驗尸可完成？”

“啊？哦，驗尸已畢，縣丞，這是筆記。”

鄭元植頭暈的坐下，揉了揉腦袋說：

“好…好，先將尸體運下去吧…”

牛耆長無奈，只好先帶著兄弟們把尸體抬了下去。

鄭元植卻還坐在原地不動彈。

等捕快都撤走了，鄭元植這才抬頭，環視一周，發現四下無人，趕忙起身進了前任縣尉的居所內。

“奇怪，會放哪呢…”

岳修隱匿身形，來到他身旁，發現這位縣丞大人正不斷的在柜子和書桌上翻找著什么。

突然，在茶幾的角落里，鄭元植翻出了一個錦盒，他打開一瞧，頓時欣喜若狂：

“正是這個…正是這個！”

隨后他啪的一聲又把盒子給合上，做賊心虛一樣的周圍看了一圈，發現并沒有人注意，便竊喜著收起了錦盒，隨后快步又跑回了院子里，佯裝頭暈的模樣。

這時牛耆長返回，看到了頭暈的鄭元植，趕忙上前扶住他：

“哎呦我說鄭公子我的鄭大爺誒，您老就別在這里待著了，快回去歇著吧。”

鄭元植勉強起身說道：

“你當我愿意！本公子乃是長安縣丞，大大小小事務皆由我和縣令管著…”

“知道您忙，快歇著吧。”

說罷二人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