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必須給世人展現一個態度，凡是投靠法蘭西的雜碎都不得好死！”

這話擲地有聲，讓所有人的眼中都透露出了驚訝，不由得朝那頭望去。

赫然發現說話的是一名普魯士上尉。

那人穿著一襲普魯士黑色軍裝，腰間掛著象征他身份的寶劍，黑白的綬帶從肩上一直斜跨到腰間，胸前的波蘭戰役紀念章彰顯了他的戰功赫赫，再配上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

讓人止不住發自內心的稱贊，好一個勇士！

“博伊恩。”又忍不住打量了對方一眼，弗里德里希最終搖了搖頭否決了對方的想法：“你這番言論有些太極端了，像你這么做只會給我們添上更多的敵人。”

剛才說話的那人赫然是赫爾曼·馮·博伊恩，他是沙恩霍斯特的同事，曾經參加過瓜分波蘭的具體行動，現任普魯士參謀上尉。

“不是言論太極端了，殿下，而是事實就是這樣殘酷。”面對弗里德的說辭，博伊恩反而重重的搖了搖頭，然后用手指著自己胸口上的波蘭紀念章，冷聲道：“您知道的，我參加過波蘭戰役，所以我認為我比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敵人的嘴臉。”

“說說看。”

“在波蘭，雖然波蘭的那些貴族對于我們的入侵沒有任何的反抗情緒，在暗地里面他們仍然在互相勾結，反抗我們的統治！”博伊恩語氣極為不善，很顯然對于波蘭人厭惡至極：“殿下，他們都是不安定的因素。”

“注意你的口吻，博伊恩。”一旁的克勞塞維茨是忍不住接話，他望了一眼弗里德里希接著道：“波蘭人也是普魯士人，這么說話是有背普魯士精神鋪路！是違反王國法律的！”

所謂的普魯士精神是在腓特烈大帝時期提出了一種普世精神。

即在普魯士生活的人們無論民族，無論種族，只要忠于君主以及王國，那么你就是一個普魯士人。

到了腓特烈大帝統治后期，以“普魯士精神”為一詞的東西，被普魯士的統治者們無限移植和擴大，最終覆蓋到軍事，司法。以及行政體系乃至整個民族地區身上。

不得不說這種簡單純粹的東西，特別能調和德波之間民族的矛盾，許多被普魯士吞并的波蘭貴族家庭，因此在普魯士擔任軍職和從政，許多為普魯士王國效力的波蘭人更是揚言自己是普魯士人“拉齊維烏”“拉多林”等普魯士“波蘭裔”貴族就是這種精神的產物。

不過這種趨勢到了1871年就戛然而止，因為這一年德意志帝國成立了。

當然如果這種所謂的“精神”只能調和德波之間的矛盾的話，也不至于讓克勞塞維茨如此尊重。

普魯士精神最重要的一點，是它幫助了普魯士從其他的國家吸取“養分”（人才）。

尤其是德意志邦國之間，普魯士通過這種方式在這些說德語的國家之中構建出了一種很強的認同感，一種如同祖國一樣的吸引力。

就拿馬車里面的六個人來說吧，弗里德里希是王室不算在其中。

沙恩霍斯特是漢諾威人，他是1801年成為的普魯士人。

博伊恩是老牌東普魯士貴族。

格奈森瑙是奧地利人，二十五歲之后才加入的普魯士。

克勞塞維茨是普魯士人。

至于格羅爾曼兄弟他們兩是正兒八經的普魯士。

想想看，光是馬車里面的六個人就有兩個不是“普魯士”人，德意志人在普魯士政府里面的占比可想而知。

另外現在的普軍總司令沃爾芬比特爾，包括后世主導普魯士改革的施泰因男爵以及哈登貝格侯爵，他們都不是純粹的普魯士人，他們都是擁有普魯士認同感的德意志民族主義者。

“只是暫時的普魯士人。”博伊恩是不甘示弱的回應到，他的語氣極為的低沉，從語氣中能夠聽出深深的厭惡，這位參加過波蘭戰役的普魯士人對于普魯士境內的波蘭人充滿了深深的厭惡：“只要那些人把握住機會，他們隨時就能掙脫我們的統治！都是普魯士不利的因素。”

“胡說八道！博伊恩！”

“我胡說八道？”博伊恩忍不住冷笑起來，他掃了一眼在座的各位，似乎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尋找到自己的支持者，但似乎沒有人支持他，除了威廉·海因里希·馮·格羅爾曼向他投來了目光之外，幾乎所有人都避開了他的目光。

這讓博伊恩不由的加大了語氣：“克勞塞維茨你去過波蘭嗎？我告訴你我去過。”

“我們給波蘭人帶來了義務教育，廢除了他們的農奴制度，換來的卻是什么？”

“一幫只會說波蘭語的異國人，還一幫囤積力量等待造反的反賊？”

“你！”這話算是徹底把克勞塞維茨給噎住了，因為他的確沒有去過波蘭。

“好了，關于波蘭的爭論就到此為止。”弗里德里希隨口打了一個圓場，便忽然將自己的目光轉移到了窗外，剛才的爭論讓他想到了前世記憶，關于一八零六年關于普魯士戰敗之后的一些事情。

其實博伊恩的說法，并非什么所謂的空穴來風。

因為在耶拿戰敗之后，普魯士在波蘭的統治的確是土崩瓦解。

可問題是這種情況不止出現在波蘭人的身上，還出現在普魯士人的身上，不僅僅是那些波蘭人歡迎拿破侖，就連那些被視為主體民族的德意志人也歡迎拿破侖，這些人都渴望拿破侖改變普魯士的法律和政策。

只不過拿破侖選擇了拉一派打一派罷了。

拉攏波蘭人，以分割普魯士人。

想到這里，弗里德里希悄悄的攥緊了自己的手掌，有些事他似乎該提醒自己的哥哥了。

“格奈森瑙。”望著窗外，弗里德里希認真的說道：“你代替我給我哥哥寫一封信，在開戰之前，我希望他向國民做出一些承諾。”

一聽到承諾一詞，馬車里面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皆是向弗里德里希投來了目光。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我也知道我在說什么。”收回了目光，弗里德里希的眼神逐一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最后平靜道：“但有些事情，我必須要提醒他。”

“因為我絕不能讓普魯士王國站在懸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