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中都城外一處破廟殿內，一身孝衣的穆念慈正在收拾行李，她已經答應明早與江南六怪匯合南下，準備回牛家村去。但是心中卻是十分的焦躁，做什么事都六神無主。

如今養父養母均已安葬，若說自己心里還有什么牽掛，也就只是那個人了。

她悠悠的從隨身的小包裹中取出一塊繡帕模樣的緞子，上面用彩線繡著花樣，輕輕在嘴邊親了親，拿在手里怔怔的瞧著，滿臉是溫柔的神色。

突然間，穆念慈急速轉身，揮繡帕在空中一揚，虛擬出招，繡帕卻已套在臂上，原來是半截撕下來的衣袖。

但見她嘴角邊帶著微笑，時而輕輕踢出一腳，隔了片刻又打出一拳，好似在模仿一個人，有時又眉毛上揚、衣袖輕拂。

她這般陶醉了好一陣子，停了下來，又輕輕的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忽聽得廟門外院中有一聲輕響，穆念慈眉頭一皺，輕叱道：“什么人？”說著身形一縱已是出了殿門來。

待得定睛一看，卻見一青年男子站于院中，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方才思念的楊康。

“你，你怎么來了？”穆念慈竟突然有些緊張，又有些激動，她沒有想到楊康竟然會來看望自己。

丘處機等人和江南六怪原本要將她許配給郭靖，后來黃蓉來鬧場拐跑了郭靖，自己也明確告知不會嫁給郭靖，眾人再問是否有意中人，她倒是不肯說，眾人也便算了。

她只道明天一旦離開中都，與楊康再無相見之日，哪知今晚楊康竟然會主動來找她。

楊康微微一笑：“當然是來看姑娘你啦，莫要忘了，你我可是有婚姻之約的。”

穆念慈臉上一紅，羞澀難當，道：“誰與你有婚姻之約了？莫要胡說。”

“誒，我這怎么是胡說，你擺擂比武招親，我勝了你，可不就是已經許配給我了嘛！”楊康知道她是小女兒心態，故作矜持、心口不一，當下也不拖沓，直接挑明了說。

穆念慈聽了，沉默片刻，輕輕吐了口氣，像是作出了很重要的決定一般，問道：“你真的會娶我嗎？”

楊康聽她如此說，知道今天此行目的已經成了一半，重重點頭道：“當然，要不要我發個誓給你。”

穆念慈急道：“我信你，你別發誓。”

楊康左右看看院中，又回頭看向廟門外一眼，他讓靈智上人守在廟外，一是可以隨時保護他的安全，另外有些話也不能讓靈智上人聽到，待得轉回頭，又笑道：“姑娘怎還不讓我進得殿內，難道我二人要一直在這院中隔空對話不成？”

穆念慈聽了，才發現二人這么說了半天話，一人站在臺階上，一人立于院子中間，隔空相望，確實挺怪異，不由也笑道：“我倒是疏忽了，快進來吧。”

楊康見她笑，在月光之下更顯動人，不由怦然心動，竟是看得愣住了。

穆念慈見楊康盯著自己，腳下卻不動，不由心中害羞，出言道：“你愣著干啥？”

楊康聽了，忙收了心神，倒也不藏著掖著，道：“你好美啊。”這話說的真實，穆念慈聽了心中喜歡，臉上卻是又紅了起來，轉身先進了殿中。

楊康喜她嬌憨模樣，也跟著進了殿中。穆念慈在此廟棲身，是以殿內雖破敗，卻被她收拾的十分干凈。就近找了個舊椅子坐下，道：“今天我過來，就是要接你跟我回去的。”

穆念慈聽了，心中又驚又喜，但卻半晌說不出話來。

楊康見狀，起身走近穆念慈，伸手去握住她的右手，微微一笑。穆念慈滿臉通紅，輕輕一掙沒掙脫，也就任他握著，頭卻垂得更低了。

楊康心中一蕩，伸出左臂去摟住了她的肩膀，在她耳邊低聲道：“這是我第二次抱你啦。第一次在比武場中，不過今天這一次，才只咱倆在一起，沒第三個人在旁。”

穆念慈“嗯”了一聲，心里感到甜美舒暢，實是生平第一遭經歷。

楊康聞到她的幽幽少女香氣，又感到她身子微顫，也不覺心魂俱醉，過了一會，只聽穆念慈低聲道：“我沒爹沒娘，你別……別拋棄我。”

楊康將她摟在懷里，緩緩撫摸著她的秀發，說道：“你放心！我何嘗不是已經沒爹沒娘。我永遠是你的人，你永遠是我的人，好不好？”

穆念慈滿心歡悅，抬起頭來，仰望著楊康的雙目，點了點頭。少頃卻又道：“只是，只是我現在卻不能跟你走。”

“這是為何？難道你對我還是不相信嗎？”楊康聽了驚訝道。

“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現如今依然還是金國小王爺。我雖是漂泊江湖的窮家女子，但也知道金宋不兩立，既是漢人，就不該做賣國求榮的勾當。”穆念慈這幾句話說的斬釘截鐵。

楊康聽了他這話，不由心中暗暗敬佩，不過還想逗她一逗，道：“那我說個你更生氣的事情，你聽不聽？”

“嗯？甚么？”穆念慈抬頭看向楊康，她此刻被楊康牢牢抱在懷里，雖是害羞，卻又掙脫不得。

“那我可說了，我現在可不是什么小王爺了，我今日剛被那金國皇帝封了王，現在可是正兒八經的王爺了。”楊康笑著道，低頭看穆念慈反應。

卻沒料到這次穆念慈不知哪來的力氣，竟一把推開了自己，聲音陡然升高：“你說什么！”

楊康料到她會很生氣，但未想到她有如此大的反應，不由一驚，忙道：“好了好了，你聽我說。”頓了一頓，見穆念慈依然氣憤難當，心中對她已是更加一層了解，但穆念慈也未再繼續發火，只是盯著楊康，看來是要聽楊康的說辭了。

“實話與你說，我親生父母雙雙去世，這世間也只有你一個親近之人。”楊康柔聲接著道，“你說的話我當然會聽，但我也不愿就此跟著丘處機、郭靖他們一起去做什么大宋子民。”

這話一出，穆念慈不由一怔，道：“那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這孱弱大宋未做成之事，要做這唐亡后至今三百余年漢人未完成之一統！”楊康話雖聲調不高，卻是字字堅定。

“你說甚么？”穆念慈聽她說完，不由得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