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桔愣住了，這回答和他與鏡侍商討的答案一模一樣。

這他還怎么玩？

他一時間錯愕震驚，覺得大家會不會拿錯劇本了。

又或者。

是不是梁夫子送的氣運大禮包出了問題，不是說氣運護身嗎？

為什么他還是那么倒霉？

“有點意思。”

蔡邕聞言起身，捋著花白的胡須，饒有興致的看著干術，

繼續問道：“既然你說兩者皆有，那你倒是說說，這天雷如何是火，又如何是天怒？”

干術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將早已經準備好的腹稿說出：“雷電，乃天地陰陽氣激蕩而成，灼燒萬物。故是火。

天怒是天地氣機互相牽引。

冥冥中對人以示懲罰。但近來天地異變，天時流轉，那天地大道，青睞上古魔神，而貶低修士。”

林桔心中一動，看向道子。

難道說這天時流轉不是指的是仙人所在的天庭崩塌？

怎么還有這一層緣故？

可一旁的道子不搭理他，只是自顧自皺著眉頭。

干術語畢。

連一旁的眾人也忍不住連連點頭。

“蔡樓主此言。

其實還是對當年王充仙人的《虛雷》略有微言。”

文士打扮的長須男子笑道：“漢儒說打雷是天怒，懲罰罪人，王充卻認為，天雷是火。

甚至認為全部的天雷都是火，沒有給自己留下一絲一毫的余地，這才加快那條文脈的分裂，更是儒生在后百年不振的原因。”

青衣女子微瞇著眼，略帶贊許，這人要是一昧否定《虛雷》，把那喜好“案兆察跡，推原事類”，好博覽而不守章句，與天人感應相互對立的王充，那必然會遭受蔡邕的雷霆怒火。

甚至會被打出樓外，好就好在，他既肯定了《虛雷》中的天雷是火，又不傷了樓主的臉面。

就在所有人以為干術贏定了時。

那赤腳老人走近干術，面帶笑容。

蔡邕龐大的氣機，讓干術低斂眉眼，將眼中的不滿小心收斂，恭敬等候老人的評價。

魁梧老人斜了他一眼，朝他招手：“過來讓我瞧瞧你。”

干術聞言，老老實實走上前來，心中忐忑。

不知老人要做什么。

蔡邕先是點頭，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眉頭突然一皺。

然后一拳揮出。

勢如雷霆！

干術眼前一黑，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倒飛出去，重重地砸在了龜龍樓的墻壁上。

崩！

古雅的鏤空浮雕崩裂，同鮮血飛濺一地。

眾人頓時噤若寒蟬，不知蔡邕為何如此。

倏然挨了一拳的干術猛地吐出一口鮮血，臉色慘白，眼中滿是驚駭。

他心中的震驚不比眾人少多少。

一拳！

老人僅僅用了一拳！

就將他重創！

要知道他可是古修，還是眷族，靈氣日日夜夜盤踞，滋養身體，不是一般修士能比擬的。

但還是熬不住老人一拳。

而蔡邕眼見干術還有意識，又補上一拳把他徹底打的昏死過去。

老人嗤笑。

“天雷是火？那火是天雷嗎？天地有情，那有情者是天地嗎？”

在林桔面如死灰的表情中，蔡邕面容和藹：

“老夫突然想到一事，若是你們回答的不好，不如都留下來和老夫學學字？”

他又轉頭，對已經挪步到門口的靈符道子和囡囡說：“若是實在擔憂，不如等下也幫老夫解惑一番？”

道子等人只覺得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他們現在哪里還不明白，這是被蔡邕給盯上了。

估計是身上氣機的問題，被禍事牽引了，就算他們不來龜龍樓，遲早還會有別的災禍上門。

苦也苦也……

道子人都麻了。

蔡邕剛剛那一拳，看似隨意為之，實則威勢無窮，就連他都感到一陣心驚肉跳。

這等修士，哪怕只有是殘魂，也絕對在他之上！

另一邊，林桔對鏡侍說：“這下好了，我們排除掉一個錯誤選項了。”

啪！

林桔的肩上重重挨了一下，疼得他肩膀傾斜。

“你想好了？”

林桔抬頭，對上蔡邕的老臉，

他也只能硬著頭皮開口：

“私以為這雷并非天怒，也并非是火。”

林桔把鏡侍給的資料抄了一部分，病急亂投醫，選了一個和干術截然相反的答案。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就連那道子也是一臉震驚地看著林桔，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要知道，干術的想法其實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可，就連靈符道子，其實也覺得沒錯。

天雷。一部分是火，一部分是天怒，其實是王充和蔡邕之后，世人的普遍認識了。

要不是蔡邕這明顯的故意挑刺，林桔早被送到這里當抄書童子了。

這小子，不會是不懂裝懂，在胡說八道吧？

“哦？”

蔡邕來了興趣，這小子，小小年紀，竟然敢如此叛經離道？

他倒要看看，這小子能說出什么花來，若是不對胃口，他倒是不介意留他們一段時間。

至于這幾人背后的師門，那與他一個死人有什么關系？

他點頭。

“你說說看，這雷，既不是天怒，也不是火，那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桔的身上，等待著他的回答。

“電者陰陽相軋，雷者陰陽相擊，是天地之云氣相互碰撞，而成，能擊人，非火。”

蔡邕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還算這小子沒有信口開河。

雷就是雷，怎么會是火呢？

那王充喜好揆段類推，原始見終，竟然能把兩不相關的事物混淆。

呵，不過如此。

老人笑道：“算你過關，但為何不是天怒？

要知道，當今天地，可是真的會有所謂天道降罰，誅滅妖孽，你為何說不是天怒？”

林桔冷汗直冒，這他哪知道為什么不是天怒啊？

他又不是老天爺……

哪里知道這個？

這要是答不上來，豈不是會和地上躺著的那個眷族，一起苦哈哈當上患難兄弟？

林桔心中焦急萬分，眼珠子滴溜溜地亂轉，想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

可愣了半晌，他還是憋不出來。

“怎么，答不上來了？”

蔡邕似笑非笑地看著林桔，眼中滿是好奇之色。

他越看這小子，越是覺得順眼，可剛剛怎么他會發起脾氣來？

莫非是修行還沒有到家？

“晚輩……”

林桔支支吾吾。

他好像又要完蛋了……

奇怪，他為什么說又呢？

“呵呵，看來你這修士，也不過如此嘛。”

一旁的長須文士見林桔吃癟，忍不住出言嘲諷道：

“知一不知二，不就是和那知古不知今，謂之陸沉的腐儒一樣？

樓主快快把他綁了，替我好好磨墨！”

林桔心中暗罵此人尖酸，卻也無可奈何。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囡囡，突然開口：

“在千年前，可沒有所謂天威難測，天人合一一說。

所謂天地有情，這都不過是后世之言。”

眾人側目，他們中的一些人，都是在十萬大山附近意外死去，被裹挾其中。

單知道天地冥冥，但所謂天地無情這等駭人說法，他們確實也沒有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