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除了朗生還是一臉懵，左右張望，企圖尋找到那位沒有顯出身形的“師父”。

但茶攤吱呀，茶杯輕盈，四處張望，再無他人。

身前無人，身后也無人？

看著眼前的老修士。

朗生莫名其妙的，想到這一句老話。

其他人則面面相覷，陷入沉思。

知道一些內(nèi)情的道子面帶不解，

靈符宗內(nèi)，向來注重師徒傳承、這師徒相認(rèn)，多是一件佳話。

但眼前的這位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師祖，為何要對朗生的身份，避而不談？

又在最后特意點(diǎn)破朗生的身份？！

而且這一句話……

不像是對著朗生這位懵懵懂懂的小道士，反而像是對那位曾經(jīng)叱咤風(fēng)云的天上仙人說的……

古怪古怪。

他幼識天數(shù)，通曉八卦

這么一進(jìn)到這十萬大山，反而變得這也不知，那也不知了？！

林桔則是眉頭微挑，感慨這老道人好生厲害，竟然一眼就看穿了囡囡和朗生的跟腳……

但是裝作不知，還故意損原來的師父幾句。

看來是一個妙人。

老人瞧出林桔的眼里的笑意。

他面色更黑：“不是老夫不想開口，是上面天命巡視，是不能開口！”

天命……

原本面色輕松的林桔頭也大了。

天下魔神肆意就算了。

地上幾個友軍還總是神神叨叨的，也不說破，個個都裝謎語人呢？

還是說……

林桔望著道子，想到道子曾經(jīng)在客棧中讓他噓聲的事。

據(jù)道子所言，他有一項(xiàng)時靈時不靈的神通，乃是天生的。

當(dāng)時，林桔開口一瞬間，道子就猛然察覺到了不對。

那瞬間，道子道心震動，心緒不寧。

如被天地間帶有無邊惡意的眼睛投來漠然一瞥。

所以他才會阻止林桔開口。

難道說……

林桔面露苦色，這老道人也是這種情況？

不是不說，而是不能說……

難道這十萬大山內(nèi)，難道還有一尊不斷巡視的老天爺不成？將青山中發(fā)生一切都盡入祂的眼耳之中嗎？

這番關(guān)于天命的言論，實(shí)在是讓林桔聽得云里霧里。

似乎察覺到林桔的困惑，老道斜睨了他一眼，

說道：“天機(jī)不可泄露，還嫌棄老道說的不夠多嗎？

等你被魔神吃下去那一天，就曉得我的好了。”

聞言，林桔泄氣，

好好好，謎語人是吧，為我好是吧……

朗生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還是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什么師父，什么天命，什么亂七八糟的。

他完全聽不懂……

眼見林桔道子不開口。

朗生只能鼓起勇氣怯生生問道：“你認(rèn)錯人了？還是另有同伙在旁邊，所以有恃無恐？

說著說著，朗生的氣勢逐漸高了，

他仔細(xì)看了一眼，

這簡陋的茶水小攤，看起來應(yīng)該不像是能藏人的地方，更不可能冒出幾百個刀斧手。

那他們好幾個修士，怕這奸商做甚！

于是，原本還唯唯諾諾的朗生莫名其妙的硬氣起來。

他挺直了腰板，語氣強(qiáng)硬：

“我跟你講，我這幾位好友，個個神通廣大，你可怠慢不得。”

老修士沒有理會色厲內(nèi)荏的朗生。

他眺望天上戰(zhàn)場，輕聲道：“我看你們幾人戮力同心？為何要離心離德？你們應(yīng)該很清楚，這天下，不是每一句都能說，也不是每一件事都能被道出來的。”

老修士有些話沒有說出口。

他雖然只是特意留下的一道殘魂，但眼界還在。

比如眼前幾人的貌合神離，若是不加以疏導(dǎo)，怕是會真的會離心離德，在無謂的紛爭中，浪費(fèi)了他們的緣法。

在老修士看來，這種無傷大雅的小事，在意他做甚？

早年他還是一位小道士的時候，也好奇這天下氣機(jī)流轉(zhuǎn)，和那天命，因果都是什么關(guān)系。直到臨死前才將其參透。

許久還是沒有人開口

老人又斜了他們一眼，暗自搖頭：這幾位小輩，連吹捧幾句都不會嗎？真真不上道。

他笑道：“這天命也罷，氣機(jī)也好，又或是那最不可言說的因果。都不過是區(qū)分修士道路的工具而已。

你殺妖，他來助你，那除魔，他來幫你，又何嘗不是一種關(guān)聯(lián)？何嘗不是那天命，何嘗不是那氣機(jī)牽引！”

茶攤外。

道子肅然，打了個稽首：“謝過前輩傳道。”

老修士不搭理他，轉(zhuǎn)頭對林桔勸道：“當(dāng)年天下動蕩，神祇視眾生為螻蟻。那些個自稱降神者的修士們，可沒有如今宗門和降神教這么勾心斗角。

同樣也沒有十萬大山和天下其他修士一般相互嫌棄。

大家互相看不順眼又如何，不過是術(shù)法朝天而已。

林桔似有所悟。

老修士見他不語，也不多說。

身形一閃，只是將不知何時拿出的羊皮卷塞到朗生手里，

意味深長：“拿著吧，不過再次物歸原主。

朗生還想再問，老修士卻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問。

“這……”朗生拿著羊皮卷，不知所措。

道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寬慰：“既然前輩給你，你就收下吧。”

【鏡中語：記載大冢里各處地點(diǎn)天庭碎片的地圖】

道子本想開口問問，這城中可還有幾個師伯，但看著老修士隱藏在寬大衣袍下的虛晃身體。

他突然有所預(yù)感：像他們這些動輒玉碎的靈符修士，除了像眼前人一樣，特意留下一點(diǎn)痕跡指引后人外，其余的，自然沒有什么東西留下來。

道子嘆了口氣：“走吧。”

朗生見他們都這么說，只好將羊皮卷軸收了起來，然后面帶不解的離開。

目送眾人走后。

老修士轉(zhuǎn)身回到茶鋪中，重新戴上斗笠，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般。

在他看來，林桔身上那龐大到有些嚇人的氣機(jī)，太過于刻意了。

這和天外神祇相關(guān)的命運(yùn)。

驟然得了這么一份“饋贈”，自然會對那平日來莫名出現(xiàn)“好意”忌憚，就如同現(xiàn)在身邊那冰雪可愛的小姑娘的善意一樣，會讓林桔發(fā)自本能的猜忌。

萬萬不可讓這世間的好事都落了空處……

老人躺在藤椅上，輕輕哼唱起不知名的小調(diào)。

心中沒有來由的，想起了早年修道的時候。

如天上戰(zhàn)場那般能以一上敵多的妖孽人物，自己曾經(jīng)見過一位來著？

只可惜。

英雄亦有無力時。

接下來天時流轉(zhuǎn)，天地厭棄，天上那身披嶄新道袍的同門，會不會在接連不斷的奔波中，累的夠嗆？

老人自言自語道：“時來天地皆同力，運(yùn)去英雄無自由。

若是這天下英雄再多上一點(diǎn)，將這冠名天命，欺世盜名的糜爛之物打個粉碎該有多好。”

極高的天幕外。

“五通道人”以虛妄的法身硬扛一記“天命”劈落的天雷，望著身后的窮追不舍的那位追兵。

他神情冷漠。

抬手。

法身一劍。

如彗星拖尾。

把那尊極兇的魔神，徑直劈落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