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恩眉心綻出光華，懷中的奧蕾麗被收進神座空間。

其實，不管奧蕾麗站不站在自己這一邊，他的決定絲毫不會改變。

只是她在最后，能幫自己說話，還是讓羅恩有些欣慰。

從得知神名開始，他就明白了，奧蕾麗，一定是也有那份憐憫之心，才能獲得神座的青睞。

只是后來，她和她的神名，愈發背道而馳。

這一次，再也不會了。

彼時的他還很弱小，只能用煉金術想些辦法，手中最強手段，也只是能殺階位【3】的撕裂者，能傷到階位【5】的高烈度附魔子彈不超過5枚。

現在他有了正面和階位【5】抗衡的能力，雖然這種能力不是永久的，而且消耗巨大。

羅恩賭對了，固執地去完成任務，而不是匆忙逃跑。

時至今日他已經領會了【命定之人】的意思，自己不單單是奧蕾麗的命定之人，也是猩紅神座的命定之人。

面板從一開始，就給予了預示。

抬頭——發動靈視。

和猩紅視界完全不同的視覺出現在眼前。

淡紫色的光暈在眼眶中燃起冥火，羅恩看到了一切。

那是超物理的，完全魔法的視覺。

魔素凝成的大網籠罩整個上層，網罩內，魔素不再流動，空間也隱隱有種凝固感。

結界。

上面的魔女，張開了結界，效果是，禁空間，以及禁空。

奧利安的超凡技術，時至今日早已發展到涵蓋戰爭，醫療，科研諸多領域，這種禁空又禁空間，壓制力極強的結界卷軸，大概是某位【施法者】大師的杰作。

33道途之一，【施法者】，無上位神座，以人類之軀比肩神明，整個奧利安最受歡迎的職業之一，尤其是銀山帝國的長耳朵，精于此道。

前世羅恩的其中一個大號，就是法爺。

這種級別的卷軸，至少要上千金弗爾吧，他一個階位【2】，何德何能被這種卷軸招待？

桃樂絲……要不然殺掉她。

羅恩眼睛微微一瞇。

預言系能力，難纏。

自己帶走了神座和奧蕾麗，注定和魔女不死不休，如果能提前殺掉她……

可惜猩紅視界沒有看到她的魔素波動，不知道躲在哪里。

羅恩深吸口氣，靈魂武裝再次攀附升起，和只是階位【3】的初解放不同，冰冷又狂暴的力量游走在他周身，紫色的魂火隨著骨架的延伸燃燒，那是比階位【3】還要大上一倍的骨骼裝甲，下一秒，身體內部的能量通路，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負擔，肌肉也被那股力量沖到微微隆起。

羅恩額角有青筋跳起。

身體的……負擔有些重，幸好提前嘗試了一次。

他感覺自己開了個須佐能乎，還是高負擔的那種，只不過二柱子燒的是視力，自己燒的是身體。

這種狀態注定持久不了。

除了血源，羅恩立即開啟裝甲內剩下的六個靈性。

血源他自己就能用，以他開啟武裝后的威力和控制范圍，血液法術堪稱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外面的階位【3】，就靠它收割，再利用靈魂武裝的能力吸血續航。

大了一號的十字骨劍出現在纏滿骨架的右手。

骨架完全形成，將他托起，靈魂的能量伴隨著冥火填滿全身間隙，所有靈魂附著產生的人臉，一起外凸發出咆哮！

完全體感覺就變了，不是須佐能乎，是亡靈號高達！靈魂附著的同時，那股負擔也削減不少，但始終沒有初步解放那般圓潤。

面骨合上，羅恩半蹲，血源和靈魂燃燒蓄勢待發。

順便給自己套上“靈魂之障”。

他身上的冥火，似乎燒得更旺了些。

準備好一切，一縷血色順著劍尖飛出，觸碰頂部——入口只有菁純的神座神力能開啟。

或許是階位【5】的緣故，又一直開啟著靈視，羅恩終于看到了那空氣中呈復雜結構運轉的魔素，下一秒，血光閃爍。

埋伏在上層的魔女中早有準備，在他出現的一瞬間，就遭到了集火！

那暗中運轉的復雜結構，還有一種功能，感知！

只是禁空和禁空間的結構太過龐大，羅恩一直沒能注意到，直到自己被送上來的瞬間，那個結構才發揮了作用。

辛好提前做了準備，他瞬間散去積蓄的力量，狼狽逃竄。

高臺上的莉莉姆輕輕“嘖”了一聲：“我的靈魂沖擊沒起作用。”

愛麗絲看了她一眼，率先翻身，跳下高臺，身后的五人階位【4】，緊緊跟在后面。

莉莉姆又不爽地“嘖”了一聲，翻身跟隨。

那一眼，明明是要她下去近戰的意思。

但總歸，能吃到不少靈魂。

莉莉姆貪婪地盯著羅恩。

在她的感知中，剛才的靈魂攻擊如石沉大海，但羅恩骨甲上的亡靈，黯淡了幾分。

那些靈魂……代替他承受了攻擊，一記階位【5】的靈魂攻擊，會死掉多少呢？

莉莉姆舔了舔嘴唇。

祭壇內根本沒有掩體，燃著冥火的亡靈騎士卻異常靈活，左突右撞。

羅恩心中暗罵。

本來還想著給這些魔女先來個狠的，附加了靈魂燃燒的血源法術等于清場神器，可惜現在大招被憋在門口卡住了，挺傷身體的，就像……在最后關頭寸止一樣。

但也不是完全沒起作用，積蓄的血源魔素不斷張開，拓展成一個拱形，五顏六色的攻擊在蛋殼狀護罩上撞出元素反應，蛋殼頃刻間裂解，又被迅速補上。

階位【3】，已經褪凡，每個人都身具5個靈性以上，在每個大勢力都是中堅力量，這里卻有47個。

和塞西莉婭的那些傀儡不同，這都是貨真價實的階位【3】，而武裝狀態的羅恩，又不能用火力打出優勢——背包畢竟不是空間能力，不是想往哪扔就往哪扔。

一旦脫掉裝甲，也扛不住集火，只能憑借不俗的速度和防御周旋。

羅恩極速奔跑，身后落了一地遠程魔法攻擊的轟鳴，近處有三組穿戴黑色斗篷的魔女圍了過來，速度極快，應該是磕了敏捷藥，斗篷飛揚下看不清武器。

15人，都是階位【3】。

近點牽制和遠程火力都有，拿我當boss刷？

你怕是不懂什么叫玩家。

羅恩獰笑，赤月開啟，因為是階位【5】，還有特效，一輪紅月在他身后升起，跟著升起的，是赤色的血焰。

現在，只要是接觸，就是攻擊力百分比的真實傷害。

羅恩突然折返，朝著沖過來的魔女揮劍，靈魂鋒刃的效果，加上赤月血焰的真實傷害……

“咚~！”

骨劍像是對上了一面墻，反彈回來。

羅恩倒是沒怎么意外，魔女們的能力千奇百怪，基本傳承自古神，靈視看不到也不算什么。

無形墻背后的魔女卻大叫一聲，瞬間坐倒，看向羅恩的眼神滿是恐懼。

靈魂鋒刃效果，觸發判定，附加恐懼/戰栗效果，這些人已經失去戰斗力了。

血源法術順便變成多柄長槍，刺了出去，燃著冥火和血焰的骨劍橫向一邊，開始蓄力。

“退下！”

又是一隊魔女撲上來，另一隊朝右攻擊掩護。

羅恩瞬間開啟了噬魂和靈魂燃燒。

組隊打團戰，沒控住boss也敢切換？再不濟，打打牽制也行啊？

年輕。

骨劍上的冥火猛地暴漲，劍光一閃，百分百的屬性加成下，掃清了一切防御手段，范圍內的所有魔女，血液和尸塊如瀑，散向四周。

又沒觸發破甲……算了。

羅恩的眼神古井無波。

這才15個，和你們欠下的血債相比……還在哪跟哪？

哪怕，今天把你們全部殺死在這里呢？

下一秒，飛出的血液就如蓮花綻放，化作無可匹敵的利刃揮灑出去，外圍剩下的魔女又被清掉一圈，濺射出的血液都被羅恩的魔素浸染。

五階的血源加靈魂燃燒，確實是群攻大殺器。

15人，兩個回合，全滅。

羅恩將十字劍豎立在身前，眼中卻沒有絲毫松懈。

容不得他有所保留，魔女完全沒有和他僵持的意思，最高層，有六個正在自由落體的身影，靈視中，她們身上的魔素波動，已經燒成了火焰。

“散開。”愛麗絲落地，聲音壓抑著憤怒。

階位【3】的魔女，紛紛退開，兜帽下的表情不一，有憤怒，有不敢置信，有悲傷……也有恐懼。

就是沒有后悔。

看來，得讓她們后悔才行。

“是我的失誤，我錯估了你的力量，才讓她們殞命于此。”愛麗絲面無表情，只是那語氣壓抑著憤怒，她每走一步，身上的氣息就強一分，“所以，作為答謝，我會將你的每一寸骨骼碾碎。”

“作為反派的開場白，這個是不是太老套了？”羅恩嘆了口氣。

骨骼一寸寸碾碎什么的，不說能不能做到吧，想想做這么麻煩的事情，還得用精神力測量，居然只是為了報復，就讓人提不起勁來。

“奧蕾麗呢？”愛麗絲面沉如水，黑色的魔素如觸手般攀附，向外逸散的霧氣，都帶著不祥的氣息。

“她在很安全的地方。”羅恩瞇了瞇眼，身體緊張起來。

眼前雖然有兩個階位【5】，愛麗絲才是最棘手的那個。莉莉絲在他眼里就是個大號步兵，旁人聞之色變的靈魂攻擊，對他來說都是百分百免疫。

就是消耗有些大，就剛才活動了一下，燒掉了過萬級別的靈魂。

數字每一秒都在增加，眼看著就六位數了……

5個階位【4】有點麻煩，尤其是辛西婭……等下先干掉她。

羅恩目光一閃。

“很安全的地方……”

愛麗絲身上的氣息開始不穩。

“你之前只是個普通人，是我們接納你，讓你成為魔女，給你在魔女之家自由活動的權利，甚至允許你接觸奧蕾麗，現在你綁架了她，卻告訴我，她在很安全的地方？”

“我沒有綁架，她愿意跟我走，還明辨是非，是個棒極了的女孩，和你們不一樣。”羅恩淡淡地說。

“和我們不一樣？你也成了魔女，你以為你能在無法之地外的地方生存？”愛麗絲露出冷笑，右手一揮，黑氣在她手中凝成一柄十字長劍。

“為什么不能好好在魔女之家待下去呢？我們甚至允許你，將制造的藥劑配方，送給大陸人，你卻背叛我們，背叛奧蕾麗。”

“不要說得好像一切都是恩賜，我是這里唯一活下來的人類，對嗎？”骨面露出微笑的表情，只是那怎么看都有些猙獰，羅恩劍尖指地，“所以我才能成為魔女，你的謊言讓我作嘔。

“至于藥劑，此前沒有力量，現在我終于可以說了。那個時候，我已經成為魔女，索性將自己當做魔女的一份子，為你們出謀劃策。

“不是我自己怕死，向你們獻媚，或是投名狀，而是出于我身為人的道德。你們可以不在乎，亞巴頓之災蔓延之后會發生什么，可以不在乎，今天或者明天會死多少人，也可以不在乎所謂的災難，哪怕你們后來都是那么做的。

“而我，出于道德，我愿意暫時接受魔女之家的調配，為你們研究凈化藥劑。只求你們將這一成果廣而告之，救下更多的人。

“一開始，我本來以為這會很艱難，但讓我意外的是，你們一開始很配合，將我綁上戰船，可后來，又毫不留情的拋棄，這是為什么？這中間發生了什么？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預言者。”

羅恩說到這里，去看愛麗絲的表情。

不，不單是愛麗絲，除了莉莉絲，其他人都是變了臉色。

“看來我說對了，她是做出了如何的預言，才讓你們拋棄我？讓我猜猜，和奧蕾麗有關，對嗎？你們不阻止我和奧蕾麗在一切，應該也是類似的原因。”羅恩低低地笑著。

“你很聰明，這就是你綁架奧蕾麗的原因？”

“再說一遍，我沒有綁架她。”羅恩不悅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救她，改變她悲慘的，被利用的命運。”

“你知道什么！”愛麗絲往前踏了一步，眼神犀利又危險。

“放松，放輕松，我知道了一切。”羅恩抬起骨劍，挽了一個劍花，“你既然站在這里和我說話，總有得談不是嗎？”

愛麗絲陰沉著臉，并未否定。

從一開始，羅恩展現出階位【5】的力量開始，她的大腦里，不斷盤桓著，桃樂絲關于自己會死的預言，所以她萬分小心。

“我們繼續說？后來發生了一件，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那就是你們無償交出了那份藥劑配方。”

羅恩神色困惑。

“在我眼中，那是無比巨大的利益，就算是人類世界號稱最無私的靈恩教派，也不可能輕易放棄如此巨大的利益，你們卻可以，為什么？

“我想來想去，都沒有想通，但有一件事我能確定，你們一定有著更大的圖謀。而且，我還不知道那是什么。”

羅恩誠懇地說：“你們能告訴我，是什么嗎？”

“為了名望？你們將名望推給了我，以魔女的名義。

“也并非利益，你們甚至沒有要求利益，而是免費公開了那張藥劑配方。

“是什么，或者說是誰讓你們那么做的？

“用80萬人血祭都能做出來，而且我看了，雖然衣食無憂，魔女之家的物資儲備應該算不上太好，所以，為什么呢？”

“不為名利，總不能是好人好事吧，魔女之家可算不上好人，你們一定有某種目的，所以，讓我猜猜，我做的藥劑里面，或者說那道配方里面，你們到底加了什么進去？”

愛麗絲勃然變色。

“看吧，你們怎么會那么好心為我揚名，恐怕，那是黑鍋吧？不要物質回報，就是方便撇清關系。雖然是以魔女的名義發布，但終究作者是我，至于如何撇清……怎么會有魔女是男性，對吧？”羅恩又哭又笑，骨面猙獰，雙眼燃起紫色的冥火。

“只要我能逃出去，就是一口大大的黑鍋，如果還帶著奧蕾麗的話，就是死路一條，你們會怎么解釋我的死？人類的貪婪？

“然后，奧蕾麗會帶著我的遺產，回到魔女之家對嗎？”

羅恩已經面無表情。

“因為那是我，心甘情愿交給她的。

“——這就是所有的預言。”

“你是怎么知道這一切的。”愛麗絲，死死地盯著羅恩，打算做最后的試探。

就算桃樂絲，說過，羅恩·歐根可能也是一個預言者。

如果不能得到他的親口確認……

“因為神座。”羅恩淡淡地說。

“什么？”魔女愕然。

“因為……神座啊。”亡靈騎士張開雙臂，笑意森然，“你們謀劃至今，300年前阿塞夫領的陷落，300年后魔女之家正在隱秘的進行獻祭……都是為了……神座吧。

“它就在我身上，唔，就是你面前的高達。”

“你這卑劣的小偷！無恥的竊賊！”愛麗絲咬牙切齒，面對這等跳臉嘲諷，什么會死的預言，什么百年大計，什么奧蕾麗不奧蕾麗，都被她拋在腦后。

魔女之家幾十年的謀劃，安妮大人幾十年的敦敦教誨，自己幾十年的期待……全部化作泡影……已經讓她退無可退！

伴隨著爆鳴和沖擊波，黑色的，觸手般的霧氣在她手中擰成長劍。

亡靈騎士揮劍抵擋，決絕地說出了老早就想說一次的臺詞：

“你們犯下的罪，就由我來替你們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