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商行的大門，朝著最繁華的廣財街走去。

一路上，人群熙熙攘攘的從店招酒旗下穿過，不時夾雜著幾聲叫賣和喝罵，頗顯熱鬧。

東谷縣臨山，街上常有山中野貨，能吸引來不少外客。金玉堂的小賊頭就時常在這條街上出沒，眼珠亂轉著尋找可以下手的肥羊。

所以此前的李玄陽很少經過這條街，就怕一不小心被摸走了全身的家當。

兩姐妹長這么大，都沒上過一回街，看什么都極為好奇。

算卦的、賣藝的、畫畫的，或者那些賣小物件的攤子，都要駐足流連一番。

走到一家名為“青烏衣坊”的鋪子，迎客的伙計看了一眼他的穿著，雖然沒有什么蔑視，但也不見多么熱情。

池沐沐和池綰綰縮在李玄陽身后，掃了一眼柜臺前后掛著的衣服價格，臉色明顯有些拘謹。

李玄陽抬頭看了一圈，指著一套水綠點青和一套淡白細紋的綢裙，出聲問道：“這兩套有適合她們倆的尺寸嗎？”

伙計睜了睜眼，有些遲疑的說道：“有倒是有......就是這兩件裙子的用料頗為名貴，乃是驪南郡的玉蠶絲，一件售價不下八兩銀子。”

伙計指了指裙子邊上掛著的木牌。

“怎么，怕我付不起銀錢嗎？”

李玄陽笑了笑，沒有跟這伙計為難，只是從懷中拿出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在他眼前晃了晃。

“去把我剛才要的那兩件裙子，取她們合適的尺寸來。”

“是是，客官稍等。”

伙計低了低頭，臉上堆笑著朝鋪子后頭跑去。

此時青烏衣鋪的掌柜正陪著一個濃妝艷抹的婦人出來，手上抱著一件包好的衣裳，哈腰陪著笑。

“咳咳~這什么味兒啊，劉掌柜，你這店真是什么人都能進啊~”

挽著墮馬髻的婦人走過兩姐妹身旁，故意掩了掩鼻子，一臉嫌棄的說道。

本就不安的兩人聞言更是往李玄陽身后縮了縮，低頭不敢看人。

劉掌柜先朝李玄陽三人看了一眼，頷首賠了個笑臉，才接下話道：“是小店沒打理好，污了夫人貴體。”

“咳咳~大娘，你出門抹那么多粉，也不怕嗆到人啊？這個味兒確實挺沖。”

他們三人身上自然不會有什么異味，李玄陽也懶得探究這婦人為何如此愛顯擺。

或許他不搭話，這事兒就過去了。

但他就是不想慣著這娘們，憑什么莫名其妙的讓自己人受委屈？

“你喊我什么！大娘！”

李玄陽話音方落，還在作態的婦人頓時袖子一甩，勃然大怒。

“陳夫人，消消氣，您消消氣。黃口小兒，別和他一般見識。”

劉掌柜心里咯噔一聲，頓時有些慌了神，連忙攔在婦人身前勸解。

“你滾開，有你什么事兒！”

陳夫人一把將劉掌柜扯開，雙眉一豎，上來就要甩李玄陽一個嘴巴子。

李玄陽面不改色的輕輕抬手，敲在了陳夫人的腕部。

“哎呦~”

陳夫人大叫一聲，捂著紅腫的手腕蹲了下去。

“大娘，我可沒有不打女人的習慣。您若是不顧顏面，盡可在這店里撒潑。”

李玄陽笑了笑，看著蹲在地上的婦人，淡淡說道。

“小畜生敢打人，你給我等著！”

婦人起身，伸出完好的左手朝著李玄陽指了指，丟下這句話后竟是頭也不回的出了店門。

李玄陽看她怒氣沖沖的模樣，倒是覺得有些可笑。

“唉，這是何苦來哉~”

劉掌柜抱著那件本要送給陳夫人的衣裙，對李玄陽幽幽說道。

“我說你這后生，忍一忍不就過去了，何必招惹她呢？”

李玄陽看這掌柜從頭到尾都對他挺客氣，并未以貌取人，便笑著回道：“她欺負我兩個妹妹在先，我為什么要忍她？就算她是縣令的夫人，今天她要是敢動手，我就敢給她打回去。”

“縣令夫人不至于，但她夫家卻是吏房的吏頭，季主簿手下的得力干將，這可比得罪縣令夫人還麻煩呀。”

“呦，這倒是巧了。”

李玄陽眼睛亮了亮，他現在最不怕的就是和季家起什么沖突，恨不得將矛盾鬧大一點，一舉解決東谷縣中的這顆毒瘤。

“還巧什么呀！你們趕緊走吧，等會兒捕快就該上門了。”

“這可不行，我剛買了衣裙，還沒讓她們試試呢。”

兩人說話的功夫，伙計正捧著兩套裙子出來，站在柜臺邊有些不明所以。

“有試衣服的地方嗎？”

李玄陽轉頭問道。

“有...有。”

莫名其妙的伙計點了點頭。

到了鋪子后頭，伙計指了指一間隔出來的木板房，便退去前面的鋪子看店，倒是劉掌柜還杵在一旁。

兩姐妹拿了裙子進去之后，李玄陽看了一眼年有半百的劉掌柜，說道：“掌柜的是在擔心小子嗎？”

“我擔心你作甚，我是擔心我這鋪子。”

“哈哈哈~”

李玄陽笑了笑，回道：“掌柜的倒是實誠人，你這鋪子如果能挺過這一陣，我保你財源廣進。”

“你這后生，真是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劉掌柜撇了撇嘴。

李玄陽也不在意劉掌柜的挖苦，把銀錢結清就出了店門。

只是他連臺階都還未踏下，便有兩個捕快帶著四個衙役就堵在了門前。

“哎呀，麻煩來了。”

劉掌柜一拍手掌，拉著看店的伙計就去了后堂。

“就是他們三個！”

那位陳夫人站在六人身后，伸出左手直直的指著李玄陽。

“怎么？各位差爺也來買衣服嗎？”

李玄陽抱著雙手，似笑非笑的看著躊躇不前的捕快和衙役。

縣衙領賞一事雖然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但風波依舊不小，至少他們這些捕快衙役記憶猶新。

此刻，青烏衣坊的門前已經聚了不少人看熱鬧。

陳夫人有點下不來臺，推了推其中一個捕快，怒道：“你們在干什么！抓他回縣衙呀！”

周駱有點麻爪，他臉色難看的低下頭，和陳夫人訴說了一遍當初李家村干的事兒。

陳夫人一介女流，又沒見過那滿地的頭顱，只聽出李家村和一群山匪干仗打贏了，哪里會聯想到其它的東西。

在她眼里，東谷縣城，縣衙就是頂了天的存在。

“不過是一群山里的刁民，有什么好怕的，我不管，你趕緊把他們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