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李玄陽只是偶爾去打谷場逛一圈。
李家村百多青壯,幾乎都已將《伏牛拳》入門,只有年齡最小的丙組,還有幾分欠缺火候。
李玄陽剛從打谷場回來,今日看守村口的李越便追到了小院,向他稟報有大河幫的人求見。
他又轉身隨李越去了村口,見到了一個打扮成獵戶模樣的大河幫幫眾。對方向他傳遞了一個消息,明日金令盟有三車藥材,將會運往洛城。
打發了對方回去之后,李玄陽又折身去了打谷場,向李云治和謝余君交代一聲,離開了李家村。
他準備開始下一步的計劃。
水路,由沈函通控制碼頭,不讓其它的貨船接金令盟的活兒,并提高河運價格。
這是大河幫對金令盟試探的正常反擊,誰也說不出什么話來。
陸路上,則由他出手,讓金令盟人財兩失。
李玄陽早就做好了打算,不會讓季元令看出其中有李家村插手的痕跡。
東黎郡多山,而東谷、左安、壽陽三縣,除了實力最強的古旗寨外,敢排第二的就是風林盜。
風林盜近日正藏身烏度山中,人數只有十二人,卻個個都是養元境的高手。
為禍之烈,比之古旗寨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十二人來去如風,行蹤不定,每次犯案都必是大案,連官銀都敢劫。
為首的大當家趙坤,人稱“金身人魔”,一身護體橫練極為了得。其身高體壯,不懼刀兵,帶著風林盜眾一直逍遙法外,從未失手。
李玄陽讓沈函通打聽到了風林盜的所在,今日便是準備上門,收服了這群強人,行驅狼吞虎之策。
對他來說,狗咬狗,不會有一點心理負擔。
烏度山距李家村約有三十里,但對如今的他來說,只需一刻鐘多點的功夫。
一路跋山涉水,李玄陽以神蹤步趕到烏度山的時候,汗都沒怎么出。
“倒是真能躲。”
烏度山中,高大的林木比比皆是,遮天蔽日一般將整座烏度山掩映其中。
這群風林盜也知道自己所犯的事兒太大,得罪的人太多,每次藏身,都是小心翼翼,極難被人尋到。
若不是沈函通廣交江湖好友,不論身份卑賤,消息渠道極為靈通,恐怕還真未必能發現他們的蹤跡。
只是到達烏度山容易,想要在這么大一座山林里找到那十二個強人卻有些麻煩。
李玄陽在山中逛了大半個時辰,才隱隱聽到了一陣吵嚷聲。
他循著聲音一路走,終于在一處向陰地找到了這群正在烤肉的強盜。
穿在木棍上的獐子在往下低著血水,落入柴堆里發出“嘶嘶~”的聲響,幾個袒胸露乳的大漢正在邊上猜拳喝酒,其余的都在山陰下搭著木屋。
“真是讓人一頓好找。”
李玄陽心里暗忖了一聲,從樹蔭中走了出來。
“誰!”
神蹤無影在身,直到李玄陽徹底露出身形,才有一個眼尖的漢子看到了他,警惕的出聲喝道。
風林盜其余的人手循著那大漢的視線朝他望來,俱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起身盯著他。
李玄陽笑了笑,拱了拱手后說道:“在下李登知,在坊間多有聽聞風林盜的威名,心中甚是仰慕諸位好漢風采,今日特來入伙。”
“哈哈哈~小子,你斷奶了嗎?才多大點歲數,竟也學著別人要上山入伙,笑死老子了~”
一個正在幫著搭建木屋的高痩漢子發出一陣哄笑,指著李玄陽樂不可支。
風林盜中,大多人都在跟著笑,卻有幾人眼底是深深的寒意。
烤著獐子的火堆旁,一個最為健壯的大漢喝了口酒,抹去嘴角的酒漬后,冷冷的掃了一眼眾人,止住了笑聲。
李玄陽看他的體型,所見之人中,唯有李大牛才能勝他一籌。
“你是怎么找到這兒的?”
風林盜的大當家趙坤從獐子后站起身,高大的身型也有近七尺,胳膊比李玄陽的大腿還要粗的多。
“這位就是趙大當家吧,為了找到諸位,小子可是花了不少銀子啊。”
李玄陽朝他見了一禮,開口嘆道。
“哦?花了多少?”
趙坤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可眼中卻殊無笑意。
李玄陽略略估算了金令盟那三車藥材的價值,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樣,然后伸手比劃了個“二”的手勢。
“應當不會低于兩千兩銀子吧。”
“呵呵,那你小子很有錢啊。可看你這身打扮,分明是個窮小子,莫不是來消遣你諸位爺爺的?”
這次出聲的,是坐在趙坤旁邊的二當家孫云行。傳說其輕身功夫堪稱一絕,曽有二十多個江湖高手一同揭了通緝榜文,想要圍堵風林盜,卻被他一人帶著跑了半個壽陽縣,連一根毛都沒揪到。
孫云行一雙吊梢眼,眉角一挑朝他望來,眼神滲人。
“出門在外,總得做幾分遮掩,不然總是多有不便。”
李玄陽回答的不卑不亢。
“嘿,這人到底是真蠢還是假蠢?”
三當家孫北臨望向了他的親哥哥孫云行,撓了撓腦袋,問道。
“這娃兒古怪的很。”
孫云行淡淡的回了一句,抬頭朝著那個高痩漢子點了點,說道:“張猴子,去找楊宏,問問他有沒有發現什么官兵的蹤跡,順帶讓他先趕緊回來。”
既然有人能發現他們,那指不定就有更多的人知道他們的行蹤,此處是不能落腳了。
風林盜一貫奉行安全為要的原則,絕不立危墻之下。
名叫張猴子的高痩漢子聞言放下手中木頭,一溜煙兒便沒了蹤影。
這伙強人,似乎個個都有一門輕身武學傍身,怪不得為惡這么多年,都沒讓人逮住。
李玄陽心中感嘆,口上卻也沒停。
“這位大哥多慮了,小子不是官府的人。”
孫云行卻沒理他,而是對趙坤說道:“大哥,這小子肯定有問題,要不還是早點殺了吧。”
李玄陽沒想到這群風林盜這么機敏,連一點風險也不肯冒,連忙伸手揮了揮,趁著趙坤還未開口,說道:“誒....等等,我真是來入伙的,小子有一樁大買賣要和各位好漢談。”
“呵~那你倒是說說,有什么買賣,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老子今天便要嘗嘗你的心肝。”
孫北臨冷笑了一聲,歪著頭朝他上下打量,似乎在找下刀的地方。
“小子這樁買賣貨真價實,貨物值兩千兩銀子,就是不知道各位好漢有沒有這個膽了。”
“原來是這么個兩千兩。”
孫云行點了點頭,又斜乜了他一眼。
“有膽色,唬到爺爺們頭上來了。三兒,殺了吧,完事兒我們得趕緊走。”
“哥,你不聽聽他的買賣?”
“半大的娃兒,能有什么大買賣?就怕是官府又在耍什么花招,想要引我們入套。”
孫云行眼眸瞇起,總覺得眼前這小子有些不對勁。
風林盜中,他輕功最好,五感也是最為敏銳。
可直到這少年摸到他們跟前,才被他發現。落草為盜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先擒下來吧,某家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沉靜許久的趙坤發了話,孫家兩兄弟也不敢有什么意見。
孫云行朝坐在外圍的尤霖看了眼,這位風林盜中排行第九的漢子當即起身,朝著李玄陽緩緩走來。
“哎,你們就不能多點信任嗎?”
李玄陽嘆了口氣,想要僅憑一番唇舌就搞定這伙強人果然不可能。
風林盜過慣了把腦袋綁在褲腰帶上的日子,疑心戒心太重,即便是自己這個年紀的人,他們也要把危險扼殺在萌芽之中。
“你們不肯聽我的,但買賣又一定得做,豈不是逼我......”
李玄陽話未說完,尤霖已經伸出一只大手朝著他的脖頸抓來,獰笑道:“小子,你廢話太多了!”
嗒—
李玄陽左手一握,扣住了尤霖粗壯的右手,仿佛鐵鉗一般紋絲不動,讓他不得寸進。
尤霖眼中一驚,往前伸了伸,見不能動,又猛然往后拽,依舊掙扎不出來。
“老九,你在干什么!”
孫云行盯著尤霖的光頭腦袋,喝問道。
“二哥......這小子...有問題!”
尤霖光滑的腦門上冒出一層冷汗,感受著手腕上越來越強的痛楚,這五大三粗的漢子心中驚懼,眉頭皺的像個小媳婦兒。
李玄陽揚手一甩,將他扔了出去,眸中收斂了所有笑意。
他的眼神直直的盯著趙坤,口中續上了剛才的話語。
“你們...是在逼我做風林盜的大當家呀。”
眾人看著尤霖像個小孩般被李玄陽甩了出去,心下皆是一驚,全都站起身來。
“想不到爺爺們竟是看走眼了。”
孫云行朝地上啐了一口,朝著眾人揮了揮手,一眾風林盜全朝他圍了過來。
“想做大當家?有志氣!勝了爺爺們,這兒就你說的算。”
此時的張猴子正帶著楊宏回來,不知道場中發生了什么事兒,但見眾人的動作,也便跟著將李玄陽圍在其中。
十二個縱橫綠林的強人,一個不少的聚全了。
“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
李玄陽揉了揉拳頭,淡淡說道。
其中一個持刀的風林盜正要出手,卻聽眾人身后,趙坤踏前一步,扔下手中的酒袋,冷冷的開了口。
“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