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雨桐仿佛不知疲倦,氣血愈發壯大,一柄純黑鐵劍盡展他平生所學,所過之處,木斷墻破,土石紛飛。
李玄陽只得以凌空勁力護住周身三尺,邊打邊退,在乙字樓前繞起圈來。
“不夠...不夠....為什么不夠....就差臨門一腳了......”
郭雨桐長發披散,猩紅的眼中流下一縷血痕,口中呢喃不斷。
兩人在場中追逐了半刻鐘,郭雨桐忽然罷手,眸中的猩紅色澤散了一瞬。
“氣血...氣血......”
郭雨桐大吼一聲,再次覆上雙眸的血色愈加濃郁,一劍逼開了李玄陽后,轉身撲向活下來的十數個寨中山匪。
“啊~”
“寨主饒命~”
“寨主~”
......
求饒聲、嘶吼聲、哭喊聲,本以為能逃過一劫的山匪們亂做一團,四處逃竄,卻被郭雨桐追上,一一穿胸而死。
“山寨沒了...你們活著也沒用了...都為郭某盡忠吧...用你們的命...為郭某踏破沖虛的大關...都來...都來......”
郭雨桐瘋瘋癲癲的低語在乙字樓前回蕩,提劍的身影似妖如魔,死在他劍下的山匪盡被吸干了一身氣血,像極了干尸。
李玄陽趁機調整了一番略有散亂的氣息,走到劉三的尸體跟前。
“看來,你最終還是沒有活下來的命。”
看著腳下面色驚恐,四肢有如枯枝的尸體,李玄陽輕聲說了一句。
憑著一條三寸不爛之舌,他沒死在那兩個山匪手中,卻被郭雨桐一劍穿了心。
“要成了...要成了...我快成了......”
偌大的山寨再無一個匪徒活著。
乙字樓前,血液混著雨水四處流淌,了無生氣的匪眾好似血河上的浮尸。
此情此景,人間地獄。
李玄陽感應到郭雨桐的氣血再一次蓬勃壯大,卻好似浪潮,一漲一退,此起彼伏,并非一直在拔升。
“不能給他梳理的機會!”
他心中一動,撲身向前,拳如炮錘,渾厚的勁力隔空擊出。
鏗~
郭雨桐面色一變,鐵劍橫檔,敲打出劍吟之聲。
“好劍!”
李玄陽一聲輕嘆。
這柄鐵劍似乎經過了某種蛻變,鋒銳硬實之外竟還韌性十足。
鏗~
鏗~
鏗~
......
李玄陽圍著郭雨桐轉著圈,周身氣血瘋狂涌動,全力調動著八段錦的呼吸法,皮膜漸紅,熾熱的氣息更是蒸得身上雨水化作白汽,騰騰裊裊而起。
每一拳都是凌空三尺的勁力,即便以他的體魄,此時也覺得有些吃力。
“為什么還是不行...為什么不行...為什么....”
郭雨桐的氣息忽高忽低,氣血時漲時縮,周身冒出的勁氣也是時有時無。
就像揮舞著一柄大錘,但大錘的重量卻輕重不定,讓他大半心神都耗費在控制自身的狀態上,難以全力應對李玄陽勢大力沉的拳鋒。
“真氣...沖虛境!”
李玄陽看出來眼前的寨主正在破境,但所用的辦法很是邪門,不似正道,隱患極大。
“絕不能讓他成功!”
他繃緊心神,雙拳快如風輪,一拳快過一拳。
沖虛境為非人之始,即便他自問體魄強過對方數倍,也未必就是對手。
何況身后還有李家村一眾青壯,再過一刻多鐘就該入寨了。若不能快些拿下郭雨桐,說不得場中又得平添十數具尸體。
《伏牛拳》、《狂狼拳》、《迅豹奔流拳》、甚至是入門未久的《剛象拳》和《虎魔斗殺拳》。
李玄陽渾然忘我,月輝下的山寨在他眼中逐漸隱去,只有持劍披發的郭雨桐。
在他手中,拳法間招式的銜接巧妙自然,勁力忽有忽無,不再一味逞兇。
“噗~”
郭雨桐忽然噴出一口心血,在面對李玄陽絕強的壓力下,終于控制不住體內暴動的元氣。
“我......恨啊!”
他手中的鐵劍黑氣漸消,每一次流轉,便淡去一分,很快就回復了本來面目。
破境成功了,因為他確實練出了真氣,但也失敗了......
無有余力掌控元氣的沖刷,陰邪的真氣撕裂了他的經脈,崩毀了他的丹竅。
此時的郭雨桐面無血色,須發虬結有如乞丐,顫顫巍巍的差點握不住手中鐵劍。
李玄陽伸掌一拍。
嗡~
鐵劍應聲射落,插在乙字樓的檐柱上,不停震動。
他進步抬手,五指扣住了郭雨桐的咽喉,無視對方拍打在身上的勁力,抖散了其周身筋骨,提了起來。
“我說了,你逃不了。”
李玄陽迎著圓月,看著手中的古旗寨大寨主,言語冷冽。
“呵呵呵......”
郭雨桐的口中冒出幾縷血沫,吃吃的笑了一陣,問道:“這門破境的秘法,想要嗎?”
“邪魔外道,吾不取也。”
“呵呵呵,年少輕狂,觀一井...以為天。等你...到了郭某這個年紀...還苦苦在養元境掙扎的時候...就該知道......能有一道法門破境...該是多么難得了。”
喉骨被制,郭雨桐這一番話說的斷斷續續,蒼白的面色也漲的通紅。
“法門就在...郭某臥室...茶幾...之下...郭某...在九泉之下...看著你...的選擇...呵呵呵...”
他說完之后便閉口不言,臉上堆著詭異的笑容。
李玄陽手中勁力摧動,在“咔嚓~”的聲響中,結果了對方的性命。
他將郭雨桐的尸身一扔,站在乙字樓前,仰首看著天上的明月。
這一夜,古旗寨死在他手中的人命有一百四十余條。
即便他盡量淡忘生命在手中逝去的觸感,但這種沖擊依然極為巨大。
他不是案板前的屠夫,也不是沙場上的將軍,自問也沒有那么大的殺性。
但陰差陽錯,為了活著,為了李家村,他還是做了一回殺人無算的劊子手。
如果沒有前世十多年纏綿病榻,在生死之間奮力的掙扎,在每一次死亡來臨之前堅強的隱忍,或許今日,他也沒辦法如此從容的面對這一切。
不知過去多久,聚義廳的方向傳來了陣陣拍門聲,還有呼喊他名字的大吼聲。
李玄陽回過神,抽出了檐柱上郭雨桐留下來的鐵劍,走向了古旗寨的大門。
咔~咔~咔~
需要五個山匪合力轉動的木輪,被李玄陽一人之力生生扭轉。
在包鐵大門的開啟聲中,火光下的李家村眾人彎弓舉刀,忐忑不安的透過門縫朝里觀望。
“小陽!”
大門堪堪可通一人,李云渠便火急火燎的鉆了進來,看到高臺上那個安然無恙的持劍少年后,方才放下一顆提著的心。
山道上,李玄陽以一己之力橫掃匪徒,證明了自己的實力,但孤身攻入古旗寨,依舊不免讓人擔心。
如今眾人見他平安無事,紛紛興奮的發出尖嘯,躍上高臺想要抱住他。
李玄陽見狀往后一退,壓了壓手后,擠出幾分笑顏,說道:“寨中匪徒應該已無活口,我有些累了,此間諸事就交給各位處理了,割下他們的腦袋,縣衙該給我們的賞錢,一分都不能少!我先去歇一歇。”
“好,小陽去休息吧,剩下的,就交給我們處理。”
李云渠大手一揮,笑容滿面的包攬道。
待李玄陽轉身離開,他拍了拍李路山的肩膀,笑道:“嘿嘿,真是造化!我們李家村竟也能出一個如此人才。”
“當初云治要讀書做學問,村中就有幾個老婆子碎嘴,還傳到了他的耳朵里。若不是族老目光長遠,將她們呵斥了一頓,云治還真不一定會讀下去。”
“當年爹媽走得走,我一邊打獵種田,一邊供他讀書,都沒說什么,就那幾個老婆子閑得慌。”
“云治若是不讀書了,就不會游學;不游學,就遇不上余君;娶不了這位弟媳婦兒,哪來這個天賜的大侄子!嘿嘿嘿~”
李云渠心中暢快,拉著李路山說個不停。
“行了行了,就你會嘚瑟。都是李家人,說什么兩家話,趕緊把這寨子收拾一遍。”
李路山笑著給了他一腳,兩個漢子像孩子般打鬧了一陣,帶著青壯們人手一只火把,逛起寨子來。
古旗寨大門前,李玄陽環視了一圈寨子的布局,穿過了聚義廳。
聚義廳后,是三座竹樓,最中間的那座搭建的最為高大精致,正是郭雨桐的住所。
進了竹樓后,他拿起放在桌上的火折子,點亮了油燈,踏入了臥室。
剛下過一場雨,樓中還留有幾分濕氣,略顯悶熱。
李玄陽看了一眼房中的陳設,唯一床、一桌、一椅、一書架,還有床邊的一個茶幾,倒是極為簡單。
他提著油燈走到書架前,翻了翻上面的書籍,在最中間找到了七本武學秘籍。
拳法、刀法各兩門,腿法、棍法、輕身功夫各有一門。
“怎么沒有劍法武學?”
郭雨桐一身劍術甚是精湛,有多門劍法的影子,甚至其中一門品階不低。
李玄陽把眼望向茶幾,又舉起油燈照了照茶幾周圍,沒見什么類似機關的地方后,才走了過去。
他把茶幾搬開,摸了摸茶底下的隔板,然后側過身子,小心翼翼的將其掀開。
嗦~
一串水線自隔板下射出,飛到了屋頂后方才濺開。
李玄陽聞到一股淡淡腥氣的瞬間,便封住了鼻息。
“果然,你這種人,怎么可能那么好心。”
他三指探出,捏住了木板下探出的蛇頸,指間用勁,將三寸處已變軟爛的毒蛇扔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