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陽出了武館,用粗布將秘籍包好塞到了竹簍里。
接著去肉鋪割了二十多斤的豬肉和牛肉,扛上十斗的粳米后便出了城。
金玉堂要乘著錢清元快要卸任的空當擴張勢力,暫時沒工夫理他這條小魚,李玄陽也樂得沒有麻煩上身。
但畢竟是三個大活人沒了,事后金玉堂清點人手,終究還是邁不過這個坎。
“這世道,沒權沒勢的,就得活的謹小慎微。”
回到家的李玄陽甩了甩頭,不再去想這些煩心事,把銀錢全交給謝余君,放好米肉,便到院子里站樁練拳。
申時過半,村里在各家收了點米,準備晚上在打谷場煮大鍋飯。
李玄陽舀了足夠一家四口的用度,末了又添了一勺,交給來收米的族老。
天色還未擦黑,李云治便下工回來了。
碼頭忙了一段時間后,最近倒是清閑許多。
“爹,李玄陽,你們倆快點啊,別去得晚了,虎肉沒我們的份。”
李明都拿著自己吃飯的家伙什,站在小院中扯著脖子催促。
“多大個人了還這么嘴饞,村里的族老向來公正,還能少了你那份嗎?!”
洗了把臉的李云治笑罵了一句,去后廚拿了盆碗。
“小陽,你好了沒,我們走吧。”
“來了爹。”
練完功,擦了把身子的李玄陽換了件內襯,正從屋里出來,接過李云治手中的盆碗筷子,一起出了門。
謝余君在申時便去了打谷場幫忙,家中只有父子三人。
一路上,不少孩子呼呼喝喝的跑向打谷場,李明都安分了沒幾步路,就把飯盆往李玄陽懷中一塞,跟著他們打鬧去了。
“一天到晚沒個正形。”
“小心點別摔著了。”
李云治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伸了伸手后也沒阻止。
“你拿上自己的飯盆,打了飯就自己先吃吧,我去給你娘幫忙。”
李玄陽點了點頭,將三人的盆碗遞給李云治。
天色如墨,月朗星稀,打谷場里點了十余處篝火,映著天上的月光,將四野照的一片明亮。
李家村百多戶人家,人口超過四百之數,青壯勞力百數十,其余皆是老幼婦孺。
四百多人擠在打谷場里,雖是吵吵嚷嚷,熱火朝天,卻不見有什么混亂。
打谷場東頭的宗祠前,架著十二口大鍋,此時鍋下已無什么明顯的火苗,只有燒過的木炭散發余溫,熱著鍋里的虎骨肉湯。
一堆大老爺們,擠在一起喝著酒聊著天,粗俗的話語引起一陣哄笑,婦人們則是照看著四處跑動的孩童們,不時回頭訓斥兩句自家男人。
“真是比過年都熱鬧了。”
李玄陽看著這一副滿是煙火氣的景象,心情也莫名有些愉悅。
他排在隊伍后頭,打了飯,澆上肉湯,添了一大塊虎肉,靠著宗祠的外墻很快吃完。
“這虎骨湯和虎肉竟然比得上補益氣血的藥膳......”
感受體內蓬勃涌動的氣血,李玄陽的眼眸亮了亮,有些可惜起那具沒帶回來的黑熊尸身。
“砰~”
宗祠里忽然傳來一聲輕響,李玄陽好奇的探了探頭,見享堂里圍了二十來人,便將飯盆放在墻邊,走了進去。
“金玉堂和山藥幫第一次敢壓我們一半的貨價,第二次就敢再壓一半,和那群豺狼沒什么好談的,直接和他們干了。”
二十多人圍著的圓桌后,坐著三個身影,除了李云渠外,還有村正李宗成,和帶著大家采藥的李路山。
剛才那句拍桌子的狠話卻不是出自他們口中,而是圍在圓桌邊,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說的。
“你說得輕巧!一天到晚的,天老大你老二是吧?!本事沒有,口氣不小!誰家里沒個老婆孩子?跟那群地痞流氓互相折騰,輸了丟面子事小,人沒了,一家老小怎么辦,就算贏了,官賊沆瀣一氣,不還是得吃官司。”
“就為了爭這一口氣,劃得來嗎?!”
村正李宗成板著臉,手指在桌上重重的敲了敲,訓斥了一句。
與宗祠外熱熱鬧鬧的景象相比,享堂里的氣氛卻是要壓抑許多。
那位拍桌的年輕人李玄陽認得,名叫李越,是李宗成的二子,算上來,他還得叫一聲哥哥。
“小越的話雖是過激了一點,但道理不錯,和那群吃人不吐骨頭的家伙談不出什么子丑寅卯來。”
李云渠沉默了片刻后接了句話。
“實在沒轍,咱們就賣到別縣去,路是遠了點,但以東谷縣現在這狀況,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李路山嘆了口氣,低聲說了一句。
享堂內又是好一會兒的沉默。
“那就賣去洛城吧,離我們最近。就是不好從東古縣城借過,得繞一段路,算下來快要六十里了,還小半都是山路。”
村正李宗成最后拍了板,對他而言,能避免紛爭是最好的,他只想要李家村世代興旺,無災無劫。
“洛城的東宇商行頗有聲名,你們若是到了洛城,可以去接觸接觸。出發的時候多安排些人手,畢竟路上不太平。再趕兩輛牛車,路上能輕松些,這些事就交給云渠和路山打理了。”
李云渠和李路山兩人點點頭,都沒什么異議。
享堂中幾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雖然有些不忿,但長輩們既然做出了決定,也沒他們置喙的地方。
“最近采了不少草藥,短時間內倒是不需進山了。就是最近天氣逐漸炎熱,那張虎皮得鞣制了才成,不然怕是賣不出好價錢,我看就再等幾天吧。”
李云渠沉吟了會兒,看向李宗成、李路山二人。
“那就這樣,需要處理的藥材也可以趁這幾天處理好,省得壞了品相。大家伙都去喝酒吃肉吧,沒必要為那些狗屁倒灶的人壞了心情,去吧。”
三人商議完后,李宗成起身揮了揮手,將眾人趕出了享堂。
打谷場依舊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
等到了亥時初,還不見李明都的蹤影,謝余君拿起竹鞭四下開始尋找時,這家伙才鬼鬼祟祟的從人群里冒出來,躲到李云治的身后。
回了小院,一家人洗漱完都已睡下,李玄陽就著月光打了開首飾盒。
木盒里是兩顆靜靜躺著的龍血果,青色表皮光滑圓潤,仿若玉石,不聞半點異香。
他取出一顆果子捏在指間,看了半晌后遞到了嘴里。
牙齒磕破龍血果的表皮,一股滾燙辛辣的熱流頓時噴涌而出,沿著喉道滑落肚腸。
李玄陽只覺吞了一把銼刀,火辣刀割也似的痛感自咽喉處開始蔓延,流轉全身。
這股痛感來的快,去的也快,不過幾個呼吸的間隙,火辣的痛感便轉成了暖洋洋的熱流,在百脈中彌漫。
“咚~咚~”
李玄陽仿佛聽到了擂鼓般的震響,那是心臟在猛烈的跳動,自體內傳遞到耳膜。
“怪不得娘說承受不了這股藥力,如此洶涌的氣血流轉,體質孱弱一點的人說不得都要被撐破心脈。”
心臟的跳動越來越快,氣血自周身臟器中瘋狂往外涌出,于百脈之中奔流,不見止盡。
而三門拳法的勁力也在氣血的沖刷下開始自發運轉,隨著氣血溫養體魄。
“好熱......”
李玄陽感覺自己正置身烘爐之中,仿佛要燒起來一般。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皮膚,月光下,古銅色的皮膜正變得通紅,好似捶打了千百次的烙鐵。
李玄陽趕忙跳下床,擺開八段錦的起勢,引導氣血勁力。
耳中傳來氣血流淌過百脈的澎湃聲響,如驚濤拍岸,連綿不絕。
“呼~吸~”
呼風吞氣之聲在狹小的屋內響起,全無往日若有若無,存乎一息的狀態。
李玄陽渾然忘我,八式往復,有起無收,三門勁力在八段錦的引導下,逐漸形成了一個首尾相連的循環,灌入任督二脈。
皮膜、骨骼、經絡、五臟、六腑......
他感覺自己仿佛一顆種子,奮力的頂開土壤,吸收著風霜雨露,一點一點的茁壯成長。
一棵參天大樹拔地而起,轉瞬便是四季更迭,于繁復的枝葉間結出了一顆果實。
冥冥中,李玄陽若有所悟,那是自己的丹竅所在。
可這顆果實藏得實在太過嚴實,他知道它的存在,卻找不到它到底在哪。
“這就是娘所說的‘丹竅自生’嗎?”
“果然,沒有內練法門,即使生出丹竅,也沒法厘定它的所在。”
李玄陽緩緩睜開眼,晦暗的夜空在群山之后迸出一縷熹微的天光,隱見大地的輪廓。
他踏著第一聲雞鳴,來到小院。
站在空曠的院中,李玄陽深吸了口氣,一拳朝前揮出。
“嗡~”
入神境界下的一拳沒有帶起一絲風聲,卻在拳鋒三尺外出現了沉悶的細微炸響。
勁力擊空,沒有實物傳遞,雖然威力會呈現斷崖式下跌,但確實達到了三尺距離。
“娘說‘勁行百脈,力打三尺’,乃是養元境極限......但我為何感覺這遠遠并不是我的極限?”
“丹竅自生...只是因為我的氣血在勁力的催發下足夠生出丹竅,并不是因為我在養元境已經進無可進......”
李玄陽握了握拳,感覺自身的皮膜骨骼都變得極為堅韌緊實,幾乎能硬接刀劍劈砍,就連五臟六腑都充滿了澎湃的活力,而氣力更是增強了數倍有余。
葫蘆崖與黑羆一戰,以他當時的力量比那畜生還略小一些,大概在兩百均左右,而現在......
“千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