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谷縣衙停尸房，嬰兒小臂粗細的紅燭正映著武達魁梧身影。

“鄭劉氏，你已驗明死尸正身，畫押吧！”

哭哭啼啼的鄭劉氏按下鮮紅手印，被差役帶回偏房看押。

武達看著面色發白，握著斧鑿刀具的林黎沉聲開口。

“開顱，你行嗎？”

開顱這活兒可不是誰都能做的，稍有差池便會壞了命案線索！

“還請武捕頭稍待！”

林黎以鄭屠顱骨黑痣上方為落點，斧鑿敲擊的叮咣之聲震得燭影顫動。

取出腰間剖刀接連劃過坑洼之處，聽得一聲脆響，顱骨旋即一分為二。

武達挑眉，這小仵作確有幾分手段！

腥臭無比的紅白膿水從鄭屠腦中溢出。

武達目光微凝，暗中閉氣。

前世早已聞慣異臭的林黎撥開顱骨，卻不見正常血肉，唯有這攤膿水。

“怪哉！”

正常血肉存放數天也不會徹底消融，何況鄭屠死亡還不超過十個時辰！

林黎眸中青芒閃爍，于顱骨內壁粘稠之中，取出米粒大小的漆黑異物。

湊近燭火看去，其上細密紋路竟通透無比！

【裂肉：入門(425/1000)】

【青眸：入門(389/1000)】

“雖僅有米粒大小卻堅硬似鐵，看上去倒像是個蟲繭？”

林黎取出銀針刺入蟲繭開口，若真是蟲子咬開堅硬繭殼，那咬穿鄭屠顱骨也不是什么難事。

武達見到此物，一時間忘記閉氣，臭氣入肺劇烈咳嗽起來。

“這，咳咳……莫不是妖蠱？帶鄭劉氏！”

鄭劉氏剛一進屋，惡臭連帶著驚嚇襲來，哀嚎一聲昏死過去。

林黎給鄭屠蓋上白布，取出銀針插在鄭劉氏人中穴，片刻方才轉醒。

“本捕頭問你，鄭屠可曾與旁門左道之人結下仇怨？”

“我夫迎來送往，狐朋狗友遍布三教九流，民婦連其中一二都認不得。”

“鄭屠近些時日可有過性情大變之舉？”

“未曾有過。”

陳方聞言將肉鋪小工證詞亮出，其上清楚寫著鄭屠七日前形跡可疑！

鄭劉氏知曉再難隱瞞，眼中落淚暈開臉上烏紅脂粉。

“大人莫要怪罪，那日我夫深夜歸來埋頭便睡，清晨并未按照慣例去喚小工起身殺豬！誤了不少大主顧的生意！”

“你可知鄭屠那夜所去何處？”

“還不是風月樓那等污穢之地，我夫被那騷狐貍云娘勾走了魂。民婦色衰珠黃，若不是娘家還有兄長依仗，怕是早被休了……”

林黎暗自咋舌，云娘不正是今日與李府繼子李蒼成婚的風月樓頭牌？

難不成是紅顏禍水？

鄭劉氏話音未落，停尸房外傳來徐徐踱步之聲。

綸巾鶴氅，水墨羽扇；丹鳳眼雙眸似火，鷹鉤鼻威風凜然！

“師爺！您怎么屈尊來這腌臜之地？”

武捕頭一改原本的冷峻神色，動身相迎，來人正是陽谷縣師爺公冶云饕。

“武捕頭，我與鄭劉氏的兄長劉淇有些交情，弱女子受不了縣衙大牢兇煞之氣，可否由我作保先行放她離去？”

“師爺言重，來人！準備兩頂轎子送師爺和鄭劉氏回府！”

公冶云饕留下作保文書，帶著已然止淚的鄭劉氏離去。

停尸房內二人一尸沉默不語，林黎捏著似是蟲繭之物正欲再度觀瞧。

門外卻再度傳來腳步聲，搜查鄭家攤鋪的差役于門外稟報！

“啟稟捕頭大人，鄭家城東肉鋪后院挖出一具無頭女尸！還請大人定奪！”

武達面露難色，命案再起，可若現在截住鄭劉氏，先不說得罪劉家，關鍵是拂了師爺面子往后在衙門不好辦差。

武達緊緊攥著手中公冶云饕的作保文書，略微思慮后收入懷中。

“立即通知輪班差役全部上街巡視！小仵作跟我先行前往！”

……

無頭女尸于鄭家肉鋪五谷輪回之所挖出，武達奪過差役手中火把上前查看。

連發命案若是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如何與縣太爺交代！

無頭女尸周身潰爛，白花花蛆蟲遍布血肉，惡臭陣陣，倒比鄭屠腦中膿水好聞得多。

“此女因剜心而死，死后被人砍下頭顱，周身并無其它異樣之處！”

【青眸：入門（410/1000)】

“為何單獨取心放于鄭家肉案上？”

陳方忍不住開口，鄭屠可不會蠢到明目張膽的將人心拿出售賣。

“此時定論為時過早，欲蓋彌彰也未可知。陳方你陪同小仵作將死尸先行帶回義莊清理，明日于堂上向縣太爺稟告！”

……

城南停尸義莊，忙活一天的陳方跑遍大半個陽谷縣，半躺著咂摸幾口黃酒解乏。

林黎取來清冽井水仔細清洗女尸污穢，發覺這女尸的肋骨有些異于常人，過于向內彎曲卻無半分折斷跡象，似是天生如此。

看著林黎對著女尸的肋骨不斷比劃，陳方起身上前查看情況。

“你這雛兒沒見識了吧！這死尸生前八成是青樓女子！”

“何以見得？”

陳方灌了大口黃酒，老神在在的說道：“瘦馬知道嗎？自幼便纏足裹肋，因此肋骨比尋常女子彎曲得多！此中絕妙滋味你個小仵作怕是無福消受！”

“還是陳差爺見多識廣……”

陳方聽出林黎拿他打趣卻懶得計較，將黃酒一飲而盡打起盹來，不多時呼嚕之聲傳出。

清理完女尸的林黎看向劉仵作房間，那虛掩的木門正隨著夜風微微晃動。

林黎回想起那差役在房中東翻西找的情形，躡手躡腳邁入房內，催動青眸細細巡視。

地面，墻壁，房梁，皆無特殊之處。

“狡兔尚有三窟，或許此地不過是個歇息之處。”

云過月明，正欲轉身離開的林黎忽然掃過桌上銅鏡，眸中青芒融合月光竟看到鏡身內暗有夾層！

林黎上前端起銅鏡仔細觀瞧，紋飾細節皆入眼底，在鏡身鉚扣連接處發現異樣，乃是一處細小暗格。

林黎取出銀針刺入，叭嚓一聲，鏡身一分為二。

略微有些心虛的林黎扭頭看著熟睡的陳方，輕輕取下鏡面立在一旁，一張張層層疊疊的枯黃紙張顯現。

其中幾張布滿密密麻麻的小字，其它則是一片空白。

林黎正欲細細觀瞧，卻瞥見一旁鏡面中，陳方正緩步靠近。

猛然上前的陳方只見林黎懷里放著些筆墨茶盞等雜物，還當寶貝似的護著。

“嘁，撿了一堆破爛兒！我還以為發什么大財呢！”

“讓差爺見笑了，這義莊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我收拾收拾免得讓外人拿去。”

“得得得，甭廢話了，天光大亮，該動身前往縣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