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藥師居然從窗戶翻了出去！

孟然心底一沉，快步搶入房中，徑直沖到窗前，翻了過去。

若魯藥師先前所言非虛，那涌江之中，難說不會有什么邪門東西作怪。

退一步講，即使沒有鬼怪存在，一個老人夜間夢游江畔，那也不是鬧著玩的。

更別提，自己已經收了人家的血參，自然要竭盡所能，他孟某人的職業操守還是要得。

魯藥師家的房子，是要比尋常人家高上一些的，外墻根下壘砌了不少石頭做的墻圍，上面遍布青苔，淋雨之后，更是極為濕滑。

孟然冷不防從窗邊躍下，甫一踩在上面，險些頭先著地。

“還真是難為魯藥師這身硬骨頭……”

孟然雙手撐地，迅速調整身形，站起身來，然而接下來映入眼中的一幕，卻是令他登時僵在原地。

今夜無云，視野極為清晰，江對岸的風景秀貌，本該一眼就能望盡。

然而此時，孟然四周卻被一層濃郁粘稠的霧靄所包裹。

目之所及之處，盡是一片灰蒙之色，沉重壓抑，像是被人塞進一團烏云之中。

視野都被限制，更遑論辨別方位？

“起霧了……”

孟然抬手輕拂空氣，一種頗為厚重的觸感，從他掌心之間掠過。

空氣中的潮濕水汽，幾乎叫人缺氧。

白日才落過一場雨，又是臨靠江邊，尤其夜晚，多方因素加持，起一場大霧似乎并不稀奇。

不過這霧來的未免太快了些……

事有蹊蹺，或許真與魯藥師所遭遇的怪異有關？

孟然面色微凝，沉下心來思考對策，如今視線已被霧氣完全遮擋，完全辨別不清方位。

呼喊魯藥師的名字，也得不到任何回應。

須知，此時他距離涌江岸邊，不過二百來步；這霧氣可以遮擋視線，難不成還能阻隔聲音？

孟然平心靜氣，默默運轉起吐納靈氣的口訣。

隨著一股股靈氣潮涌入體內，匯聚于火心宮之中……這才感到安定些許，心里有了幾分底氣。

“嗯？為何此處的靈氣，要比觀內濃郁許多？”

孟然細細感知，顯得有些詫異；隨即，他好似是意識到了什么，忽然轉過身朝某處望去。

視線透過灰蒙霧靄，只見有一團紅色光點，在遠處忽明忽滅。

“是……朱雀石像？”

孟然腦中過電一般，陡然記起，先前識海之中的異動，似乎也是由村東的青龍石像引起？

立在村子外的這四尊石像，并非看上去這么簡單……

“眼下不是深究此事的時候。”

孟然不再胡思亂想，將朱雀石像的方位記下之后，便朝著反方向全力奔跑。

朱雀石像位于正南方向，與其相對的自然便是正北，也就是涌江的方位。

斷然不會出錯。

……

二百來步的距離，孟然卻好似走了許久一般。

終于，隨著周遭的霧靄逐漸淡去，孟然視野逐漸開闊，視線也變得清晰。

只見月光映射下，涌江水面波光粼粼，如銀如霜；微風吹拂，泛起褶皺，呈現淡泊寧靜的畫面。

如此景色，孟然卻無心欣賞。

他端起心神，不敢大意，目光在四周不斷梭巡……

最后，終于在某處偏僻的江畔邊看到了魯藥師的身影。

對方似乎仍是無意識的狀態，步伐僵硬緩慢，與先前下山時截然不同。

“還好趕上了。”

孟然不由松了口氣，剛想上前將其喚醒之時。

忽然，異變陡生！

只見方才還顯得平靜祥寧的江面。

瞬間變得躁動潮涌，如同平地驚雷一般，轟然乍起一道數丈高的水柱！

與此同時，不知從哪里刮來一陣怪風。

巨浪從空中拍打落下，濺射而起的水花被狂風席卷、攪碎，瞬間化作一團團的水霧。

水珠映射著熠熠毫光，讓整片江畔都有如仙境。

突如其來的變故，著實讓孟然吃了一驚。

然而這似乎只是開始。

孟然目光微微跳動，洞若觀火，只見翻滾蕩漾的水面之中，似乎藏著什么東西……

嘩啦——

寂寥的夜色，冰冷的江水兀自向外排開，一道濕漉漉的人影，隨之浮出水面。

那是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渾身的皮膚腫脹不堪，頭發緊貼腦皮，纏連著水草枯枝，濕漉漉淌著水珠……

完全是一個水鬼模樣！

孟然自忖做足了心理準備，但見到此等怪象，仍是感到頭皮發麻。

不是志怪小說，亦不是村頭講古。

此時此刻，親眼所見，親身經歷……此方世界，真的有鬼怪存在！

若說孟然此時的情緒，恐懼自然會有，但更多的……卻是興奮！

這是一種深藏在心中的獵奇向往，被這座詭異玄妙的世界所實現的那種興奮！

“好好好，這樣才有意思！”

嘩啦，嘩啦……

那水鬼緩緩挪動身軀，排開水面，居然一步一步朝著岸邊逼近。

這樣一來，它的身體也就完全顯露出來。

身上穿著某種制式服裝，胸口被破開一個血窟窿；裸露出的皮膚浮腫發脹，腥臭無比。

而此時，魯藥師仍然站在岸邊，雙目空洞無神，睡著了一般。

水鬼慢慢靠近了魯藥師，伸出枯枝一般的手，似乎是要將對方拉扯入水中。

它張了張嘴，一灘綠色半透明的液體，順著嘴巴淌了出來。

吧嗒，吧嗒……

水珠墜入江面的聲音，落在孟然的耳中，與催命符也并無二致。

此時，孟然的火心宮之中，早已凝聚好了火德靈氣。

眼看那水鬼就要將魯藥師拖拽入水中。

孟然動若風雷，拈起指訣，口中法咒誦念，只見肩肘之處，憑空燃起一道撕裂夜色的澄澈明火！

正是小引火訣！

“疾！”

隨著他凌空一指，火光翻轉如龍，登時便順著袖口疾沖而去，如霜似銀的江面，霎時間變得赤紅如火！

那水鬼似乎思想尚存，見此情景，眼中居然露出了茫然之色。

它原本已經抓住了藥師的袍子，此時卻忽然縮手，將袍子上的半只口袋扯了下來。

與此同時，孟然的小引火訣也已經殺伐而來！

那水鬼張口一吐，綠色液體頃刻間噴薄而出，與火法相對抗，火焰與死水甫一接觸，水汽蒸騰，“呲呲”作響。

空氣中瞬間充斥著腥臭之氣。

然而出乎孟然意料的是，他的火法居然被壓制住了！

“不，不像是壓制，反而像是……克制？”

孟然腦子一轉，瞬間發現了問題所在。

《太上經》中有言——五行之氣，萬物化成，相生相克，其理昭然。

……

“難怪，水屬克制火屬，這是自然規律；再加上我還未打通竅穴，火德靈氣尚不盡純，落得下風，實屬正常……”

孟然念及此處，手上動作猶不停歇。

指訣拈起，法咒念誦……只見其掌心之中，兀自盛開一朵明艷火蓮。

火被水所克制，十成威力，只余下三成不到。

既然如此，那水又被什么所克制？

孟然目光緊盯著水鬼手中，從藥師身上扯下的口袋，里面鼓鼓囊囊，不知是何物，依稀可以聞到一股刺鼻的沖嗆味。

由于未打通竅穴，無法儲納靈氣，孟然短時間內，至多只能施展兩次“小引火訣。”

換而言之，這是最后一次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