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公寓的新訪客們
- 零蝕巫女
- 封鏡宇
- 4064字
- 2024-08-26 20:58:25
已是次日,早上七點半,按照約定好的時間,江毅與吳長青早早地在孤門公寓正門前見面。
今天是陰天,雖并沒有下雨的跡象,可多云的天空也暫時看不到太陽。
“老袁就住在這里?他可真會挑地方,鳥不拉屎的偏門地方,他確定這住的不是墳堆嗎?”
江毅掃了一眼整片孤門公寓,到處都是破敗荒蕪的景象,看不到絲毫人煙,破報紙被風(fēng)吹起,飄搖在半空。
“咱們都清楚,貪便宜是他的老毛病了,便宜沒好貨,把自己帶到坑里遇到怪事也很合理?!?
吳長青低頭揉著自己的大拇指,雖然已經(jīng)找不到絲毫傷口,但他總覺得癢癢的。
來到孤門公寓后,這陣瘙癢從未緩解,反而愈發(fā)明顯。
江毅扭頭看向門房的方向,笑瞇瞇的老大爺頭戴一頂缺了口的草帽,正搖頭晃腦地聽著收音機里放著的相聲。
“那天我晚上在馬路上遛彎兒,挺平的馬路他不讓你走,非讓你到便道上走?!?
“你在馬路上走哇?”
……似乎講得是某人夜行的故事。
試著跟對方搭話。
“這位大爺,早上好啊?!?
“好誒,好勒,怎么不好,好得不得了喲?!?
大爺看都不看江毅一眼,他說話帶著一股濃重的口音,但一時竟聽不出來到底是哪里人。
“這片公寓里真的有住人嗎?誰雇您來看門的?我不覺得這種入住人數(shù)還養(yǎng)得起物業(yè)?!?
“這里沒得物業(yè)!我也不是看門人勒~有人免費給我提供住處,為什么不住咧?”
笑瞇瞇的大爺懶洋洋地說。
“為什么會讓你免費?。窟€有這種好事?”
“老楊讓我住的,我也不知道他腦子里裝的啥,他只是叫我?guī)退⒅c?!?
“老楊,你說的是楊暗年嗎?”吳長青回想起袁曦曾提到過的那位神秘莫測的房東。
他曾承認過,整棟單元樓都是他的,會不會更夸張一點,其實整座小區(qū)全都是他的?
真的有可能有人買下一整座小區(qū)嗎?要交的稅恐怕都是極其恐怖的數(shù)字吧。
“老楊就是老楊,老楊就是老楊嘞,他到底叫啥,我不省得……”
“臥槽!老吳你看到?jīng)]有,他屋里都裝的都是什么??!”
江毅捂著鼻子,臉色大變地倒退幾步。
吳長青順著江毅手指的方向看去,老大爺?shù)纳砗?,難以計數(shù)的垃圾和雜物在他的屋里堆積成山。
小小的“門房”內(nèi)其實異常擁擠,不到二十平的房間內(nèi),除了一張床與一張桌子之外,全都塞滿了顏色各異的塑料垃圾袋。
幾乎把屋內(nèi)的任何縫隙都堵住了,蒼蠅小強到處亂飛亂爬,屋內(nèi)完全沒有供人下腳的地方,難以想象這老頭究竟是怎么在這種垃圾堆中從容生活的。
讓人忍俊不禁的相聲回響在垃圾堆中,老人對這股令人作嘔的氣息渾然不覺。
這從頭到腳都比乞丐更臟的老頭一直把門窗緊閉,暫時倒是沒有特別突兀的氣味傳出來。
平時往來人員經(jīng)過,如果不細看只能看到他從窗戶中露出的半個腦袋,當(dāng)然下意識就會把他當(dāng)成門房。
“老人家,您住在這樣的地方,不難受嗎?”皺起眉頭,吳長青問老頭。
“習(xí)慣了就沒得事,寶貝堵滿了裂口,犯了錯的臟東西,進不來,人們都嫌棄我、忽視我,那樣正好?!?
老人一臉悠然的神態(tài),似乎對他的家感到相當(dāng)滿意。
“您的寶貝里面,還藏著什么嗎?”
吳長青覺得老頭的坐姿也異常古怪,把垃圾堆當(dāng)做躺椅靠著,剛好能完全擋住外面的視線,就像他有意在用身體遮擋什么一般。
“喲呵,你這后生,你覺得我能藏什么咧?”
老頭卻并不答話,反倒笑呵呵地反問吳長青。
“您見過一個小姑娘經(jīng)過這里嗎?很漂亮的一個小姑娘,如果您看到她的話,一定會有印象的?!?
吳長青知道他并不是在查案,沒有必要對任何細節(jié)都刨根問底。
“我老眼昏花嘍,男女老少,善惡美丑,在我眼中都一樣。
我不關(guān)心什么小姑娘,誰進去誰出去,與我無關(guān),我都不會去看,看的越少越安全。”
老頭搖了搖頭,露出古怪的笑。
吳長青的專業(yè)直覺告訴他,這老頭顯然也藏著不少蹊蹺,袁曦住的地方,果然到處都透著不對勁。
但豬油蒙了心的她,到底是被灌了什么樣的迷魂湯才會同意住進這里?僅僅是因為六百塊的房租?
“如果您什么都不看的話,您又怎么幫那個老楊‘看’著這里呢?”
“我看的不是人哦,從來都不是人,我看的是樓。”
“您看的是樓,這是什么意思?”
“你們就當(dāng)我是農(nóng)民,這里的樓,也是要看長勢的喲,長歪的雜草,要拔掉,長得好的,要施肥……”
吳長青和江毅都愣住了,這都是什么瘋言瘋語?怎么把單元樓說的跟莊稼一樣?
“年輕后生,你們應(yīng)該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別陪我這老東西在這里擺龍門嘍?!?
但老頭一臉淡漠地掏了掏耳朵,把半開的窗戶隨手推上,又一臉陶醉地聽起相聲。
任憑吳長青再怎么呼喊,看都不再看他們一眼,顯然已再無任何興趣與他們聊天。
心事重重的吳長青與江毅只好繼續(xù)沿著地圖導(dǎo)航朝著袁曦告訴他們的地址走去。
“老吳,你為什么要問那個怪老頭那么多話?那種垃圾堆里的瘋老頭,我看著都感覺反胃?!?
“所以古怪,非常古怪啊,老袁在我們記憶中是如此膽小謹慎的家伙,他怎么完全沒有覺察到這個地方不對勁?”
“僅僅是個看門的怪老頭,還不至于讓他打消租房的念頭吧?畢竟真的很便宜呢,只有六百塊?!?
“我在那個老頭身上嗅到了罪案的氣味,他打量我們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人,反倒像是在看待宰的兩腳羊?!?
“如果他的手上報銷過好幾條人命,我一點都不奇怪?!?
吳長青臉色沉重地說。
“哈?夏洛克·吳,你什么時候變成神探了?”
在江毅的印象里,吳長青一直是摸魚調(diào)休最先,他可從沒聽說過吳長青專心辦過什么案子,怎么今天吳長青看起來倒真的有幾分專業(yè)條子的味道了?”
“只是直覺,但我的直覺一向很準,那個‘老楊’安排了這么一頭野獸在這里看樓,我真不覺得他會安什么好心?!?
吳長青已經(jīng)在心底暗自拿定主意,那個名叫“楊暗年”的家伙,他怎么也要調(diào)集資源來認真查上一番。
自從遇到袁曦之后,一切都變得非常不對勁,吳長青心頭那股不安的預(yù)感越來越強烈。
就像攀登雪山時即將迎來雪崩,一股極其磅礴的力量正在黑暗中積蓄,但他卻根本找不到源頭,只能徒勞地等待著那巨大災(zāi)厄的爆發(fā)。
聽到一串翅膀的拍打聲,抬頭看到頭頂掠過數(shù)只白鴿,這時陽光漸次穿過層云照進人間,晃得吳長青有些眼花。
沿途看到納涼的小亭子,頂部的古風(fēng)磚瓦已經(jīng)塌陷。
健身器材的外皮剝落,蹺蹺板明明沒有風(fēng)也在自行左右搖擺。
好幾輛明顯廢棄的汽車,車窗碎裂,車胎爆胎、內(nèi)側(cè)全是蜘蛛網(wǎng)和灰塵,不知道被停放在這里過了多久。
越走,吳長青越覺得他們像是在脫離平靜的現(xiàn)實,走入另一個行將末日的世界。
快走到三單元樓時,吳長青眼角的余光,再度觀察到某物的反光,扭頭看去。
挨著三單元的八單元樓,中間大概第五層的某扇窗內(nèi),正有人探出腦袋窺伺著他與江毅。
在這種距離看不清楚對方的面貌,但看體格似乎是個瘦小的老人或者孩子,僅僅只能探出半邊腦袋。
覺察到吳長青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對方,將頭縮入窗后的黑暗中,隱遁于無形。
“你看到那個家伙了嗎?袁曦有說過隔壁單元樓住著其他人嗎?我覺得他在監(jiān)視我們?!?
“?。坷蠀?,是不是錯覺?我什么都沒看到誒。我記得袁曦說過,她覺得整個小區(qū)只住了她一個人。”
江毅一臉茫然,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遲鈍。
“算了,就當(dāng)我是精神過于緊張吧?!?
吳長青按了按他的太陽穴,自從在燒烤店里遭遇了那樣的“意外”,調(diào)查一無所獲,手中疑似被不明之物扎了一下后,那天晚上回家他就失眠了,最多睡了四個小時。
吳長青覺得自己就開始變得有些神經(jīng)質(zhì),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有問題,到處都有詭譎的視線,沒有一個地方在他眼中是安全的。
而手中那一陣一陣的瘙癢雖然不至于完全無法忍受,但總會干擾他的思考,讓他變得焦躁不安。
尤其是進入孤門公寓后,吳長青覺得簡直就像有人一直對著他的耳畔在竊竊私語,在呼喚著他要去破壞什么,只有將某物親手毀掉,或許才能平息他近乎焦慮的內(nèi)心。
吳長青低頭看了一眼外套之下遮蔽著的槍套,要用它毀掉什么呢?
來到三單元的門前,除了過于缺乏人煙,看上去就是缺乏維護的普通單元樓。
兩人推開早就壞掉的單元樓鐵門,隨著沉悶的吱呀聲走入光線昏暗的三單元樓內(nèi),
“上樓上樓,小袁妹妹還約好了在她家里等著我們呢,嘿嘿嘿。”
江毅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面,推了推眼鏡,露出期待的笑。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進女孩子家呢,小袁妹妹的閨房會是什么樣的呢?有沒有什么特別要注意的?”
他像是根本覺察不到整座孤門公寓內(nèi)的不祥氣息,還在自顧自地浮想聯(lián)翩。
“別在這里發(fā)癲,我們是去保護好兄弟的性命不是去約會!你最好祈禱我們別在屋子里找到的是她的尸體!”
狠狠往江毅后腦勺上招呼了一巴掌,將他拍的暈頭轉(zhuǎn)向。
“我知道我知道,還不許我嘴嗨一下嘛,為什么總要往那么不吉利的方向猜測?就不會有一種可能,小袁妹妹已經(jīng)泡好了茶在家里準備用甜美的微笑迎接我們?”
“不要擅自期待,我并不覺得她昨天晚上只是在跟我們開玩笑?!?
終于爬到402,僅僅是看到門前的景象,就讓江毅和吳長青陷入了沉默。
一只疑似被野獸咬斷脖子的白鴿,正在夏日散發(fā)著腐朽的氣息,尸體周圍纏繞著蒼蠅,就被人丟在袁曦家的門口。
而袁曦的家門之上,居然遍布著狐貍的爪印,難以想象怎樣的野獸曾在這里肆虐而過,以至于合金門上都遍布著深深的抓痕。
“這是在威脅她嗎?這很不妙吧,肯定很不妙吧?”江毅顫聲說。
“我們進門?!?
吳長青走在最前面,一腳將晦氣的白鴿尸體踢到樓下去,掀開放在陽臺的花盆,在那里找到了袁曦約定好藏在這里的鑰匙。
用鑰匙打開門,兩人進門就朝著臥室的方向沖去。
然而臥室的位置卻空空如也,根本找不到人。
兩人翻來覆去將整座租屋檢查了一遍,雖然墻頭確實像袁曦說的那樣存在著刀痕,或許真的有個瘋子曾經(jīng)拿刀刮過墻壁?
廁所里也顯得尤其臟亂差,浴缸內(nèi)還放了一整缸發(fā)黑的臭水,整座租屋內(nèi)也確實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淡淡臭味。
吳長青替袁曦把浴缸內(nèi)臭水都放干凈了,雖然他并不覺得這一池水是袁曦有意盛滿的。
定定地看著水位正在下降的浴缸,看著水面倒映出的,自己那張糟糕透頂?shù)哪?,這張青年的面孔為何變得有些扭曲?
吳長青甚至覺得水面倒映出的另一個自己,似乎正對他露出邪惡的笑。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老吳?!?
眨了眨眼,水已經(jīng)被放光了,剛剛果然是錯覺吧?
又與江毅一同將袁曦的整個租屋都檢查了一遍,除了特別隱私的區(qū)域之外,看上去都十分普通。
但袁曦,那個與他們只有過一面之緣,精靈一般現(xiàn)身,又夢境一般消失的女孩,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她。
兩人確定這間不算大的租屋內(nèi),絕對沒有哪個角落還能藏下一個袁曦這種體型的女孩。
難道真的像袁曦親口說的那樣,現(xiàn)在她還被困在另一個完全與現(xiàn)實同步的異世界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