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住客的照片都會被貼在靈界的自家門前嗎？”

袁曦回想起那張怎么看都十分不吉利的照片，觸目驚心的刮痕穿過自己的雙眼，是在預示著什么嗎。

“我覺得這本就是靈界規則的一部分，當有人入住被承認為房主之時，他們的照片就會出現在靈界。”

袁曦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她明明變身才過了一天，為什么一周之前就會有她的照片出現在靈界？

是靈界早就預知到了她會成為房間的主人，還是說這張照片的主人本就另有其人？

“可照片究竟是從哪里來的呢？難道靈界還存在著一個隱形的照相館，在偷拍入住的我們？”

“停一停，有些問題你問我我也不清楚呀！

袁曦妹妹，我很高興認識你，現在我們還有正事要做！還有問題可以等到我們回大本營再說！”

“你不會真的覺得這里是安全的吧？前住客的尸體還晾在衣柜里呢！那堆臺燈女士的人頭燈，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回來。”

“抱歉，是我考慮不周，請問我們要做的正事是什么呢？”

王曉清顯然要比袁曦在這個靈界多待過很長一段時間，既然她能一直活到現在，袁曦覺得聽從她的建議很有必要。

“很簡單，搜刮物資。”

“在這里，你必須習慣黑暗，你已經看到了，光要比黑暗危險的多，單元樓的主人對光極其敏感，像你剛剛那樣貿然開燈，就是取死之道！”

晦暗無光的陰森樓道中，王曉清提起身后黑色的軍綠色書包，邊走談論著公寓靈界里的求生心得。

明明沿途的道路暗到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但牽著袁曦手的王曉清已經不知走過多少遍了，根本無需照明也能閉著眼前進。

離開了302房間后，兩人正朝著隔壁的301的方向走去。

明明應該很短的樓道，最多幾步路，但在靈界空間居然被拉長了，跟著王曉清足足走了十幾步仍然沒到。

王曉清本來信心滿滿地走在前面，但走到一半，她的臉上已經浮現了狐疑之色。

她和袁曦幾乎同時覺察到哪里有些不對勁。

“停！”

王曉清抬起一只手，攔下了正要繼續朝前走的袁曦，面露警覺之色。

“你聽到了嗎？”

“我應該聽到什么？”

袁曦與王曉清都屏住呼吸，隨著王曉清的話音，她確實發現黑暗中有一些奇怪的聲音。

嗡嗡嗡嗡——尖銳的鳴顫聲，袁曦在黑暗中眨了眨眼，順著著鳴顫聲看去。

眼瞳逐漸適應了黑暗中的視野，她看到距離她們不到數十厘米的方向，有一道奇特的蒼藍色裂隙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半空。

最開始只是拇指大小，在黑暗中發著幽光的小小裂口。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生長，幾個眨眼便變成了手臂長短的裂隙，四周散發著青藍色的光暈，毫無道理的，袁曦居然會覺得這道裂隙的形狀像一只張開翅膀的飛蛾。

這只青藍色的“飛蛾”確實正朝著她們飛來，伴隨著奇特的嗡鳴聲，袁曦覺得它或許真的是一種活著的生物。

“該死，這是什么奇怪的歡迎儀式嗎！臥倒！是裂錯！”

王曉清反應極快，朝前直接將袁曦撲倒在地。

被她喚作“裂錯”的奇怪裂隙，幾乎是擦著袁曦和王曉清的腦袋劃過去的。

躺倒在地，袁曦一臉茫然地伸手摸了摸頭頂，平整的切口，她帶進靈界的那頂十分個性的報童帽，帽頂直接被切沒了。

如果她們剛剛還站著，恐怕“裂錯”會直接把她們的腦袋切掉。

王曉清把袁曦半壓在身下，一臉驚魂未定的表情。

“裂錯又是什么東西？”

“原理我哪里明白，這就是隨便起的名字，靈界內一種空間錯亂的現象，隨機出現又隨機消失，我也不清楚接觸到裂錯后會發生什么。”

“但在我的印象里，裂錯代表著靈界現在的活躍程度，看來對于你的闖入，靈界的反應很大啊。”

深深地看著袁曦，王曉清就像看到了一頭她完全弄不明白的怪物。

“做好準備，根據我的經驗，‘裂錯’只是開始。”

“開始？什么的開始？”

沒等王曉清回答，袁曦就親身體驗了一番靈界后續毫無邏輯的變化。

清脆的斷裂聲與嗡鳴聲從未消退，反而越來越清晰，臥倒在地的兩人感知到陰暗逼仄的樓道正在震顫。

腳下的地板同樣在搖晃，接著緩緩傾斜，把正要站起的兩人直接再度掀翻在地。

四周的墻壁同樣在變形，不論天花板還是墻壁都飛快地遠去，狹隘的樓道在一眨眼間變成了袁曦完全認不出來的空曠廳堂。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廳堂不斷變形的暗金色墻壁上，無數咬合的齒輪與結構復雜的發條機關正在旋轉。

一面又一面鏡子正從四面八方的墻壁里緩緩顯現，迷離的光在互相對立的鏡面之間反射交織。

整個世界都像是瘋掉了，完全弄不懂它是在以什么邏輯運行，它真的有邏輯嗎？

腳下的地板飛快地翻轉，把驚呼著的兩人直接甩到了半空，王曉清的左手一直攥著袁曦的手腕，才讓她們沒有徹底分開。

奇特的失重感，宛如從地面突然拋進了外太空，兩人的身體都不受控制地離地飄浮著。

變幻莫測的光暈在變成奇特機關屋的樓道四周流動飛旋著，交錯的光線之中，清脆的碎裂聲回響不斷，四面八方不知道幾百張還是幾千張形狀各異的鏡子，同時正在顫抖。

“我們今天真的很倒霉，居然碰到了‘洗衣機’呢。”

王曉清伸手按住她從鼻梁上飄起來的眼鏡，露出苦笑。

袁曦則瑟瑟發抖地將一只手按在裝著物資的旅行包的肩帶上。

很快她就體會到為什么王曉清會把這種現象起名字叫“洗衣機”了。

發光的機關樓道，居然真的在異色的光暈中開始進一步分裂，墻壁一節一節被拆解開來，隨后萬花筒般飛速旋轉，僅僅是看著整個不斷扭曲而飛旋的世界，都讓人頭暈眼花。

就像整個裂解變幻的靈界，真的變成了一臺滾筒洗衣機，而置身靈界內的兩人，只能等待著被無可對抗的超自然力量飛旋著絞碎。

“別傻愣著，我們要繼續前進！你會游泳嗎？”

“會的會的。”

“跟緊我，就當自己落水了，那些光是可以‘游’的！”

王曉清松開攥著袁曦的手，朝前揮動著四肢，宛如海豚一般以一個標準的跳水姿勢鉆進前方的一道光柱之內。

目瞪口呆的袁曦看著她自由自在地乘著光柱輕松地朝上繼續浮游。

而袁曦已經順著紊亂的重力開始緩慢下墜，低頭看去，那些不斷咬合旋轉的復雜機關構造，如果人落進去，瞬間就會被絞碎吧？

連忙以笨重的蛙泳姿勢朝前手忙腳亂地劃動，勉強學著王曉清剛剛游過的路線，也鉆進同一條光柱之內。

第一根白色的光柱，只是此刻從無數張離奇的鏡面中折射出的無數根光柱中的一道，鉆入其中并未感到有什么異樣，反倒像是落進一團軟乎乎的棉花里。

光在這錯亂的空間中凝固到仿佛能伸手觸及，并不熾烈，體感最多二三十度，很溫暖，就像王曉清所說，人可以在其內正常地游動。

袁曦艱難地跟著王曉清朝上方游動，然后在一道道光柱的交錯點，從一道光柱又穿到另一道光柱之內。

接連穿過三道光柱之后，袁曦和王曉清都有些氣喘吁吁，長時間在“光”中游動，已經并不像最開始那般輕松。

袁曦覺得她的身體正變得越來越沉重，置身在凝固的“光”中，有無法形容的事物正緩緩滲入她的體內，讓她的反應和思緒都變得越來越遲鈍。

“光是劇毒的”，袁曦的腦中又浮現這句離奇的話語，但現在無處可逃的她只能不斷飲鴆止渴，如果不進入光中，她們就將墜入深淵。

“呼，呼，休息一下休息一下，這里暫時算是安全的。”

回過頭，臉色慘白如紙的王曉清狀態顯然也并不比袁曦好到哪里去。

她們現在暫時停在三道光柱的交錯點中，在這里重力十分紊亂，她們暫時懸在了光芒之中，并不會繼續下墜。

“我感覺十分不對勁啊，這些光里有什么東西正在鉆入我的體內。”

袁曦抱著她的腦袋，她的耳側開始聽到種種奇怪的聲音，女性的哭聲，孩子玩耍時的譏笑聲，火焰燃燒的聲音……

“你有帶夜飲可樂嗎？沒有的話我借你一瓶。”

王曉清從書包里掏出一瓶夜飲可樂，眼都不眨地開瓶仰頭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夜飲可樂？現在喝？”

袁曦回想起之前洛如煙和沈玉良似乎也對自己強推過夜飲可樂，真的有這么神奇嗎？

本來最初還不以為然的她，也從背包里摸出之前被強塞過來的夜飲可樂，櫻桃口味，無糖，口感清涼順滑。

夜飲可樂表面的商標圖案，是擬人化的手電筒，對你豎起大拇指，露出憨態可掬的笑。

開瓶，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也學著王曉清一口干完。

本來看上去只是平平無奇的工業飲料的夜飲可樂，在靈界居然真的有奇效，隨著可樂喝入腹內，袁曦非常明顯地感應到頭腦再度清醒起來，身體也重現變得輕盈自在。

耳畔那些怪異的雜音也紛紛遠去，取而代之的只有單調的聲音。

舉目四顧，明明這錯亂的空間里根本沒有下雨，她卻聽到了耳畔，延綿不斷的雨聲，淅淅瀝瀝響個不停。

“呼！太贊啦！在靈界夜飲可樂果然是恢復san值的神器！贊美四元體科技！”

如釋重負的王曉清發出感嘆，若有所思地看著袁曦。

“你居然真的有帶夜飲可樂到靈界，看來你早有準備啊。”

“早知道我就背個十幾瓶了，是有朋友塞給我的，她之前去過其他靈界。”

如果早知道夜飲可樂這么立竿見影，袁曦恨不得要背上一整箱進入靈界。

“一瓶夜飲可樂最多只能管十分鐘，我們絕不能繼續在裂錯空間里亂闖，稍等一下，我求一下場外援助。”

王曉清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一臺蘋果手機，找到某個號碼打了過去，靈界里的電話居然是能打通的？

“別用這么奇怪的目光看我，靈界里只有幾個特定的號碼能打通，如今我求助的這位同樣是入住公寓靈界的房客之一，她來的應該比我還更早。”

王曉清等了大概十秒鐘，電話被接通了，開了外放的手機響起另一個女孩懶洋洋的聲音，僅從聲音聽上去，這個女孩估計小學還沒畢業：

“喂？我在畫畫，王姐姐，沒事別騷擾我。”

“小白！救命呀！就像你預見的那樣，我發現了一個奇妙的新房客，但現在我和她都遭了裂錯，被陷在洗衣機里了！”

“裂錯？不應該啊，在我的觀測里，今天的靈界本應十分穩定，所以我才放你出門探索的……”

“我哪知道是怎么回事呀？你的觀測出錯又不是第一次了！別廢話，快給個活路！”

手機另一頭被稱作“小白”的女孩顯然也對現狀感到十分困惑，隨后響起清脆的敲擊鍵盤聲。

“真有意思，看來今天白仙的脾氣很差啊，從祂的方向偵測到了恐怖的靈性波動，這種規模簡直就像在籌備一場戰爭了，難怪會引起這么大規模的裂錯現象。”

“今天出現在靈界最大的變數，顯然就是我們近期入住的那位新朋友了，王姐姐，看來這次你真的找到了正確的人哦。”

小白卻一點都不擔心王曉清，反倒心情很棒的樣子。

“別管正確不正確了，馬上我們就要被洗衣機碾碎了！救救救救！”

王曉清驚恐地看著從兩側不斷逼近，正在飛速旋轉拼接的裂錯墻壁，在裂錯空間內，萬物都在飛快地變化運轉，顯然不會有任何絕對安全的地方。

“不要慌，穩住，在查了在查了，嗯嗯，你們其實運氣不算太差，這個裂錯空間的規模不算大……”

手機另一頭，鍵盤敲擊的聲音越來越頻繁。

“跟著我的指引，通往常態靈界的裂口距離你們不遠，只不過‘門’似乎有好幾扇，你們只能一扇一扇去試了。”

“先順著你們現在置身的異光繼續向上，那里有第一個交點，可以讓你們切出到外側。”

小白冷靜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