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爾塔·普拉達在今天早上沒有像往常那樣開門迎客,草藥店外的招牌仍然晃動著,但店門緊閉。
陽光透過窗欞灑進她的工作間,照亮了混亂的藥草和瓶瓶罐罐。
平時她會按部就班地迎接客人,調制他們所需的草藥配方,提供建議。
但今天,她并沒有這么做。
瑪爾塔站在柜臺后面,目光穿過半開的百葉窗,落在遠處的街道上,她的心中充滿了不安和期待。
她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內心的波動。小聲而簡短地念出一句對大地母神的禱詞:
“母親,護佑我,護佑大地生靈免于毀滅。”話音低沉,卻充滿了虔誠。
禱告完畢后,她轉身走向柜臺,拿起一包壓縮好的草藥,用指尖輕輕一捻,草藥的香氣彌漫開來。
今天的工作與往日不同,瑪爾塔手中握著的草藥并不是為了療傷或治療疾病,而是一種復雜且危險的配方。
她小心翼翼地從架子上取下一些稀有的藥材,開始調配一劑特殊的藥水。
作為一名初級魔法師,對瑪爾塔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是晉升。遺憾的是,她并不知道從初級魔法師晉升到中級魔法師的魔藥配方。、
不過,瑪爾塔知道中級魔法師和初級魔法師最大的區別——有著不定時的、不可控的、不算準確的、自發性的預言能力。即使是本來對預言一竅不通的人,也會有這樣的狀況。
瑪爾塔回想著第三卷中的一段內容——“幻覺可以提供重要的啟示或預見未來的線索”。
而她要配置的,正是一劑能讓人陷入夢中的藥水。
就算這個藥水無法提供與魔藥一樣的作用,多少也會起點作用……瑪爾塔深呼吸一口氣,將注意力放回現實中。
桌上擺放著各色藥材:灰葉、幽夢花、風暴草、魂靈草……
瑪爾塔她將它們一一投入燒熱的鍋中,她的手在各種草藥和瓶瓶罐罐之間穿梭,動作熟練而有節奏。
每一次的攪拌,每一次的傾倒,都像是在進行一場神圣的儀式。
隨著藥材的融合,鍋中的液體變得暗淡且充滿了迷霧般的色彩。
她取出了一個小瓷瓶,里面裝著最后的一種淡藍色的材料——夢境粉塵。
這是來自一些生物或者儀式魔法的副產物的材料,能夠打破現實與夢境的界限。
可惜的是,在某人“搶劫之后”,自己所剩無幾。
她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將夢境粉塵灑入鍋中。
隨著粉塵的進入,鍋中的液體瞬間呈現出一種模糊不清的色彩,就像是無數微小的光影在其中流動。、
瑪爾塔走到書架旁,取下一張紙。
這張紙已經被翻譯成了盧登語,上面記錄著她從《夢境與現實的奧秘》三卷手稿中找到的關鍵內容。
然而她的心情并不輕松,米克給她的第三卷手稿字跡潦草,翻譯過程艱難重重——字跡的扭曲與難辨使得她不得不反復推敲字句,浪費了許多時間。
她心中暗自咒罵米克的糟糕字跡,覺得他在給她添亂。
“該死的米克,”瑪爾塔低聲嘀咕著,但還是聚精會神地看向手中的紙張。
她知道,這一內容關系到許多重要的事物,容不得半點錯誤。
瑪爾塔深吸一口氣,將那些翻譯過的內容以盧登語慢慢地念了出來。
“夢與現實,交織與分裂,神秘的邊界,無盡的迷霧……”
她的聲音低沉而緩慢,隨著話語的念出,原本混沌的液體開始變得澄清,像一汪清泉般透亮,就像是普通的水。
但瑪爾塔的心跳加速,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眼前的這一切,是她多個月來的心血結晶。
她激動地握緊雙拳,終于下定決心,將藥水一飲而盡。
液體冰冷而滑膩,流過她的喉嚨時,仿佛能感受到無數細小的光點在她體內蔓延。
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深邃的沉寂,仿佛她的意識被拉入了另一個世界。她的身體逐漸失去感覺,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而她則緩緩陷入了夢境。
在夢境中,她看見了一座被戰火吞噬的城市。
那正是艾蘭德爾。
然而此刻,這座城市被徹底摧毀,火焰熊熊燃燒,四處都是倒塌的建筑和尖叫的聲響,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硝煙味和腐臭的氣息。
瑪爾塔站在廢墟中,目睹著艾蘭德爾的毀滅,而她無能為力。
她看見那些死去的尸體,一個接一個地站了起來,變成了亡靈。他們的眼睛空洞而寒冷,面容扭曲,發出低沉的咆哮,開始攻擊周圍的生者。那些被亡靈殺死的人,也立刻化作新的亡靈,加入了這場無休止的殺戮。
而即便亡靈再次被摧毀,他們的身體也沒有徹底消失,而是變成了灰白色的雕像,仍然機械地繼續前進。
瑪爾塔驚恐地四處張望,卻無法找到任何逃脫的辦法。
她的雙腳仿佛被死死地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隨著她的視線慢慢抬升,她發現夜空變得極其怪異。
原本應該升起的太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數以萬計的群星。
這些星辰熠熠生輝,但它們并沒有帶來光明,反而讓整個世界更加冰冷而荒涼。
星光閃爍,仿佛某種遠古的召喚,帶著詭異的氣息。
就在此時,瑪爾塔的視野突然一片猩紅,似乎有無數血色的藤蔓從地底涌出,纏繞住她的身體。一些低語順著藤蔓的振動,傳入她的耳中:
“哈勒布雷納……阿斯法雷……赫恩……米克……”
她感覺到心臟劇烈跳動,血液加速流動,但隨后,一股強烈的疲憊感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的意識逐漸模糊,無法掙脫這股力量,最終,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當瑪爾塔再次睜開眼睛時,她發現自己依然站在原地,草藥店里安靜得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她的額頭冒出了冷汗,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穩。
她低頭看了看那空空如也的藥鍋,鍋中的液體早已消失不見。她喘息了一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剛才那是什么……?”她喃喃自語。
夢境中的景象仍然清晰地印在她的腦海中。
艾蘭德爾的毀滅、亡靈的復生、星辰取代太陽,這一切都讓她感到不寒而栗。這仿佛不僅僅是一個夢,它似乎在預示著什么,某種即將到來的巨大危機。
她的手微微顫抖,腦海中浮現出最后的那片血紅色的畫面。
“不,我得做點什么,我得做些什么……”瑪爾塔喃喃自語,站了起來。
“叮鈴鈴……”門口的風鈴聲響起,有人進來。
瑪爾塔看去,看見進入的人是一名熟客——塔格,一位獨臂的傭兵。
瑪爾塔微微皺眉,因為自己并沒有掛上“營業中”的牌子,而這些熟人一般都很尊重自己,即使自己在里面,也沒有進來過。
但人家既然進來了,那自然要打一聲招呼。
“塔格,你有什么事情嗎?”瑪爾塔一邊露出微笑,一邊收拾著桌面。
但塔格沒有立刻說話,盯著看了瑪爾塔半晌,才緩緩說道:
“你好像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但我很樂意讓您忘記。”
塔格的聲音帶著一份輕佻,全然不像以往沉默的他。
他的眼睛中,似乎閃有點點銀光。
感受到塔格有些不正常,瑪爾塔后退一步,勉強笑道:“塔格,如果有什么我需要幫忙的,你盡管說。”
“我很樂意幫忙。”
最后一句話也是從瑪爾塔身上傳來,但發言者卻并非瑪爾塔,甚至都不是瑪爾塔的聲音,而是一個男聲。
下一秒,瑪爾塔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再受自己控制。
她的手粗暴地扯開了衣服,但顯現出來的,卻并不是一個正常女性的身體。
甚至都不算是正常人的身體。
左邊的凸起,依然是器官,但屬于五官——一只豎立的眼睛,數不清的眼中在其中,就像昆蟲的復眼,
右邊卻完全不是原本的模樣——那是一只張嘴,嘴角幾乎要裂到瑪爾塔的肩部。
那張嘴再次說話:
“相信我,你能察覺到的,我也能察覺到。你能去的地方,我同樣能去。”
每一次張合,都能看見白森森的牙齒上,似乎還帶著一絲血肉殘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