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澤并不知常空此刻所想，以仙力劃分山河堪輿圖，說道。
“按照自古以來的約定俗成，北俱蘆洲南部地界默認便在區域。”
仙力線條流螢，很快覆蓋了一方區域。
常空越看越覺眼熟，念頭閃動間便想到曾在哪見過。
整片南部地界自南方沉海山脈而起，范圍囊括北方霖國，東方大落淵以及西方的祖行山脈。
正是歷練伊始慈衫所劃定的范圍。
“上古時代這片區域是由夫諸娘娘統轄，而這應當就是妖宮整個計劃的范圍。”
虞澤將自身所知一切，以及相關猜測盡皆說出。
聽完這些后，常空的眉頭舒展些許，又想到什么開口問道。
“夫諸命格是收攏氣運的必要條件？”
“古籍上記載的確這樣。”
說法很謹慎，虞澤沒有貿然肯定。
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視線在山河堪輿圖上的四處位置不斷變化。
“我記得你說過若以得到夫諸傳承為目的，整體過程則相對溫和，并且水云師兄也無甚危險。”
“的確如此。”
聽著對方肯定的語氣，常空又問道。
“這樣是引出師兄體內血脈，來喚醒夫諸傳承，那這份傳承歸誰。你還是師兄？”
這語氣里的猜忌和不信任意味連鵬起都聽了出來。
虞澤輕嘆，未做絲毫隱瞞。
“我與水云有個約定，在他得到夫諸娘娘的傳承后會將一切交于我，而我會替他守護午河千年不受仙修大妖侵害。”
微微蹙眉，常空疑惑道。
“午河？”
“水云的家鄉，他曾出生于此。”
鵬起開口解釋，曾和水云無事閑談時聽他提起過。
“你想問些什么就直說，我等如今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沒有必要虛與委蛇同我套話。”
虞澤無奈道，眸中含有深深的倦意。
慈衫造成的傷勢未能痊愈，后又同虞護江短暫斗法，再加之后續種種勞心瑣事，縱然是長生金仙但心氣不足的他已感到了疲憊。
對方都這么說了，常空也很干脆。
“該如何得到夫諸命格。”
這才是他想知道的。
先假設氣運就是妖宮的真實目的，那么一切基礎的命格該如何得到。
“古卷記載陣術的本質便是五行大道，以其間生克關系來使曾消散于世間的某位真靈得以短暫回歸。”
如虞澤方才所說，他知無不言。
“句芒為木之祖巫，夫諸娘娘曾為水脈共主，逆行水木關系便可喚醒藏于血裔體內的夫諸真靈。
再加以控制下，成為陣術引子的血裔便可牽引出藏于的真靈傳承，倘若血裔足夠優秀，殘存真靈或許同時會將自身命格一同傳承。
反之便是破碎五行，徹底激發陣術威能，從而完全釋放出殘存真靈，再以大神通將其拘束使其完全為己所有。”
二者四目相視，虞澤低沉道。
“完全為己所用。”
“完全為己所用？”
常空呢喃重復一遍，立刻明白這話中含義。
陣術正常而言就是上古身隕大能用來延續傳承的一種手段，但在有能力的有心人手中就又會變成另一番模樣。
虞澤收起仙力所化的山河堪輿圖，無力抬手輕柔太陽穴。
“為北俱蘆洲南部妖族重新凝聚氣運看上去貌似件好事，實則以我對虞川的了解不過是他一己私欲。”
垂眸苦笑，嘴角的譏諷不知是為誰。
“先父在世時，南部的妖族生存遠沒有現在艱難，況且夫諸娘娘的遺愿只是留份傳承，不愿過多干涉后世之事。”
常空二人安靜聽著，一言不發沒有打擾。
“然而現在呢，他虞川統治的妖宮？這諾大的北俱蘆洲甚至都不愿再給尋常妖族一絲機會，仙修斬妖，他也同樣作為。甚至為了所謂振興甚至不惜損毀夫諸娘娘真靈，屠戮億萬生靈。”
虞澤撫平衣擺，極力想收斂情緒但指尖還在微微顫抖。
起身朝二人作揖道。
“這些就是我知曉的所有事，真假對錯自行判斷，我倦了。”
福至心靈清晰察覺到虞澤當下糟糕的情緒，但常空不能也沒有資格說些什么。
“慢走，不送。”
輕輕頷首，應了一句后便目送虞澤略顯佝僂的背影離開。
鵬起也看著，眼中同樣復雜。
大師兄嚴格來說算不上正常妖族，他自小便是以部落圖騰身份降下，后又拜入仙門，對如今天下妖族歸屬感不強。
但殊途同源，那份悲涼依舊影響了他。
常空看著門扉閉合，揚起的微風吹亂屋內熏香。
雙眸微閉，常空于心中再度呢喃道。
“你究竟想要什么。”
如今事態發展看似愈發清晰明了，仿佛已然完全摸透妖宮圖謀，實則不然。
靜下來認真想想，常空感覺自己一直是在按照某人的規劃一步步向前走。
以當初假身跟蹤鲇卜當作開端，直到秘地結束遭遇慈衫，常空自認為看透了整個事件。
結果到了涇青城后突兀出現的妖宮仙人又推翻以往看法。
就又當他認為看透了妖宮仙人，并且算計落玄仙門成功入局，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時，羽裳二人的前來又讓事情變得復雜。
不知名的傳訊飛劍，以及虞澤巧好此時提出的氣運猜測。
這兩件事仿佛大霧再度籠罩住前路。
“每當事情變得明了時，就總會發生些特殊事件來影響整體走向。慈長老，這都是你的安排嗎……”
常空也于內心苦笑道。
看似前方一片大霧，尋找前行之路，實則卻是路早已固定，一切錯誤認知不過是在霧中繞了個圈子。
就當常空苦笑沉思，鵬起無趣枯坐。
就當虞澤獨自坐于黑暗，羽裳，季沉各自調息吐納之時。
異變陡生。
于燈火前安靜盤坐，周身有淡淡仙暈流淌的羽裳忽地睜眼，兩道神光驟然激射而出。
緊接著，虞府內的兩位兩位金仙同樣如此。
三股恐怖于極致的威壓騰空而起，絲毫不加以掩飾。
于城外都清晰可見三束耀眼宛若天柱的仙光。
常空動作幾乎和羽裳同步，凌厲的眼神穿透屋舍看向外面。
鵬起都慢了師弟一步。
這并不是常空有了堪比金仙的神識，而是有股足以令他窒息的大恐怖驟然籠罩而下。
涇青城外，有道身著墨綠華袍，面若儒雅中年男人，其兩鬢微霜，極富風度。
不是他人，正是慈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