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口音聽上去像大武的，跟谷樓有點類似，他們這跟大武語言是相通的，但路成也沒管他。

“不是，哥們！有紙不！”路成無視了這已經快到極限的聲音。

他回到麗薇邊上，旋即整理了一下著裝，讓自己看上去‘正式！’一點。

轉過身去，眼前建筑物上掛了個牌子，寫有【穩定監察局】字樣，白底黑字。

三層的穩妥局建筑看上去像個盒子，充滿老舊感，灰色墻壁上有大量的水漬，從樓頂還有老舊的水管排列下來，與魯托市地面的風格融為一體，門口的路燈甚至爛掉了一個燈泡，看上去糟糕透頂。

“我的職務是什么？”路成詢問道。

“負責干員，”麗薇簡短地回：“我則是‘協助者’，我們每一方都有一位正式干員負責，下面全是無編制的協助者?！?

干員……路成想起沙影那個叫做迪恩的聯邦干員，料想職能方面應該與調查有關，一下子就勾起了路成的興趣，他也曾經幻想過成為偵探小說里描述的主角，穿著棕色呢子大衣，把眉毛畫濃，帶著同顏色圓帽，口袋里常備放大鏡，嘴里偶爾再叼一條雪茄。

麗薇把門推開，一股淡淡的臭味從里面散發出來，還混雜著一股油墨味。

映入眼簾的就是天花板的日光燈，以及偏白色裝修風格，沒有額外裝飾，墻壁都是單純粉刷，質樸的鐵皮檔案柜列于墻邊，藍色板材辦公桌像網購的便宜貨，一男一女拿著拖把正在拖地，有人來了便扭頭看去。

路成與這兩人六目相對，本能地皺起眉來。

他不為別的，就因為這兩人年齡看上去十五歲都不到，這樣的人顯然應該呆在學校里，而不是政府建筑物中。

而且他們還在做著打雜的活兒。

“這是我們的人，”麗薇迅速解釋道：“這兩人，是稀少的‘返祖秦人’，我們直接給了編制，現在被閣下壓著沒有上報，你應該明白怎么回事?！?

路成點了點頭，他知道波特拉在培養自己的力量。

這也算某種吃拿卡要了。

對此，路成也不驚訝，波特拉地位足夠高，這是他可以控制的東西。

“自我介紹一下？”路成還是問，現在他可是身處于單位之中。

雖然他打算直接玩忽職守，但該有的禮貌還是得有。

玩忽職守，他在虎鯨集團已經訓練的爐火純青了。

“寧海音，”貌似初中女生的她說，“算是這里的協助者。”

她穿著魯托市的官方行政制服，純黑色，棕領口，看上去有種小大人的感覺，卻因為一米五左右的身高像個矮冬瓜。

另外一個男生也在自我介紹：“寧地，也是協助者，你跟麗薇一起來的，你也是嗎？”

麗薇搖了搖頭，指著路成道：“你們猜錯了，他是我們的隊長，今天是上任的第一天?！?

“?。。　眱扇送瑫r瞪大眼睛，然后站得筆直，立正了。

“我叫，陳，”路成也做了自我介紹，“你們是兄妹吧，其他人呢？”

看見這兩人，路成有點想起了以前的自己，他跟林悠悠在這個年齡，也是類似的感覺。

哥哥會下意識往前面站一點，這種反應很難作假。

兩人算是默認了這個說法，哥哥寧地伸手比劃了一下：“呃……平時基本都不怎么過來，現在只有我們跟另外一個大武人在?！?

路成愣了一下：“我們不是協調矛盾，以及處理未元意識的組織嗎？”

寧地頓感頭疼起來，思索片刻還是沒想到要怎么回。

妹妹寧海音笑了笑：“沈丹說，我們只需要看上去是個協調矛盾，以及處理未元意識的組織就可以了。”

沈丹是誰……路成一愣：“真的？”

麗薇抱著手臂，走到兩人中間：“確切的說，是讓上面覺得我們在協調矛盾，以及處理未元意識問題，他們就會滿意。”

路成本來以為自己這個尸位素餐的想法已經夠超前了，沒想到其余人比他還先進。

他點了點頭：“這真是個不錯的組織，”不算客氣話。

頓了頓，他再度問道：“讓上面？誰？”

“魯托議會！”寧地搶答，看上去有點要強。他耳朵有點偏尖，與猢猻有幾分相似，看上去活脫脫一個猴子。

路成若有所思：“也就是說，我們算是議會直轄？那你們打掃衛生干嘛？這是你們的工作？”

他掃視兩人。

寧地想了想，有點模仿的感覺，學著大人道：

“每天早上六點半我就起床了，洗漱之后七點半到這里，然后開始打掃衛生，僅僅是為了讓納稅人的錢不浪費一分，除此之外我覺得其余人的辦法都是不好的，他們基本上半個月才來一次，就是例行檢查的時候?！?

妹妹寧海音板著臉，但路成知道她是在忍笑。

寧地不滿的瞪了她一眼，轉而看著路成，似乎在等他說話。

“這里真的只有你們兩個？”路成本來打算是找人了解下情況，現在看來這個穩妥局似乎沒人做事。

寧海音保持著微笑：“我們這廁所壞了，會倒流，地上的設施老化都比較嚴重，沈丹先生在外面上廁所，在這里，隨地大小便是很正常的?！?

路成點了點頭：“我覺得你比你哥哥更成熟一點。”

寧海音笑著點了點頭，露出一個可愛的小酒窩：“謝謝。”

寧地頓時瞪大眼睛，抿著嘴，他學過，這里不能駁上司的嘴。

麗薇笑道：“他們還小，總想在你面前表現一下，這是正常的?！?

寧地眼睛瞪的更大了，似乎還有點不可置信。

“孩子都不愿表現，那這地方就完蛋了吧，”路成客套了一下，他進來一直在掃視周圍。

檔案柜，他很感興趣，里面可能會有他要的東西。

“我的辦公室呢？”他問，隨后改了口，“我們的辦公室呢？”

他認為這個組織的性質，聯邦、人革聯、大武的辦公室肯定都分開的。

麗薇正要回答。

寧地卻見縫插針地搶在麗薇之前答道：“我們沒有辦公室！”

路成更奇怪了。

沒有……辦公室？

“這里的東西就是全部了，基本上沒人來辦公，”寧地想了想，補充道：“除了應付檢查，另外就是大武的隊長沈丹弄了個辦公室，里面放了游戲機跟零食，他那跟度假沒兩樣?！?

路成有點頭疼：“沒有辦公室，怎么應付檢查？”

寧地有樣學樣：“檢查組也希望讓上面認為，他們認真在工作?！?

路成現在雖然不是很想廢話，但他突然想到了點什么：“檢查組上面是誰？”

數秒鐘過去，無人回答。

路成看了麗薇一眼，麗薇立刻看了寧地一眼，寧地尷尬地看了妹妹寧海音一眼。

但在這個時候，寧海音卻對此置若罔聞，眼睛里閃爍著如同小惡魔的光芒，對哥哥做了數個口型，仿佛在說：

“沒用的哥哥?！?

寧地臉色頓時紅了起來，麗薇則是給出了解答，語氣平緩道：

“檢查組的上司是波特拉·巴雷特負責人?！?

路成怔了怔后問：“波特拉參與的組織，他自己負責檢查？”

“不不不，”寧海音搖頭連連：“波特拉先生沒有參加，是我們參加了?！?

“我明白了?！?

路成表面不動聲色，心底震驚起來，穩妥監察局的職能說白了就是非凡領域相關，非凡領域就是‘灰色’，周轉空間很大，下面的人只需要定期應付檢查，而檢查負責人居然是既得利益者波特拉。

有些事不上秤四兩都沒有，上了秤千斤打不住。

然而，秤是我的。

對此，波特拉肯定覺得，魯托人都很干凈，所以試圖拉攏更多魯托人，路成就是其中之一，他并不奇怪。

“不是，哥們，”這個聲音吸引了路成注意力。

路成扭頭一看，剛才那個在角落屙屎的大武人站在門口，驚訝的看著他：“大家都是同事，你這樣不太好吧！倒是給我一張紙??！”

“你就是沈丹？”路成看著他的手。

據說這個建筑的廁所壞掉，有東西進去就會倒噴而出，應該是下水系統的問題。

雖然沈丹已經躲在了角落，但還是被他看見了，想來當時沈丹就已經把路成當做同事了。

沈丹點了點頭：“在下正是你口中的沈丹……不是，你看哪呢?。俊?

他發現路成在看他的左手，也反應過來：“我沒用手！要外賣給我送的紙！”

眾人都是看著他，神色各異。

路成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手放在板桌上，拿起一支鋼筆來看了看，“這里一般做什么的？實際業務上?！?

“犯不著問我吧？”沈丹明顯不愿說。

“給我個面子？”路成看著他，他清楚大武人都不怎么喜歡無故得罪別人，剛好利用這一點。

“你面子值幾個錢??？”沈丹沒好氣，“回見了，刷電影去了?！?

四人八只眼，看著沈丹消失在拐角走廊處，麗薇語氣平和地解釋道：

“大武的武者，性格上會比較奇怪。”

路成點了點頭，還是把剛才的問題問了一遍：“穩妥局實際業務究竟是什么？”

麗薇笑了起來：“你可以刷電影?！?

她頓了頓，收斂了玩笑：“等緊急任務，只有急著用人的時候，才會讓我們上，我們一般處理一些普通人對付不了的問題，這里的局長一般一周會過來一次，薪水是月結。

陳先生，實際上我們沒事，就是好事?！?

最后一句，她說得意味深長。

接著，麗薇便往邊上一座，拿出手機，全息投影彈出，真的開始刷電影了。

寧海音走到有點愣神的路成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沈丹之前說過了，機關單位就是這樣的，習慣就好了。”

路成抬起頭，直勾勾地望了她一眼，他沒想到，自己居然被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子安慰了。

不過這也正合了他的意。

如此一來，就有足夠的時間尋覓未元意識的蹤跡，監管松散反倒符合路成的利益。

接下來他在網上刷了幾個視頻，半個小時后，路成得出一個結論：

“麗薇女士應該在一定程度上，是得到波特拉的授意，在刻意觀察我，她的目光偶爾會往我這里瞟?！?

他興致沖沖地開始了一番推理。

但很快他就敗下陣來，心中嘆了口氣。

路成只推理出了一些非常簡單的東西：

“穩妥局是針對未元意識的單位，但各個勢力對未元意識的研究，顯然不可能共享，所以這里注定只能是個殼子?！?

“但在立場上，三方利益一致，都需要對付未元意識，也就是說，這里顯然是個城下之盟。”

“有目標出現就合作，沒有目標就‘解甲歸田’，各過各的?！?

“我現在需要破壁，需要取得沈丹的信任，從他那邊得到訊息?！?

“波特拉顯然不可能完全信任我?！?

只推理出這么多東西，路成心中沮喪，他這個推理能力實在是太差勁了。

他把手放向液氮瓶，嘗試呼喚尸之蟲。

“路萬歲，什么事？”尸之蟲回應了他。

路成在心中詢問：“波特拉，麗薇，沈丹，這三人你可以影響嗎？”

尸之蟲很快便予以回應：“波特拉不行，麗薇不清楚，她是機械代行體，本體實力不明，沈丹我可以在很短時間內影響他?！?

路成追問：

“多短？”

尸之蟲給出了一個具體時間：“我可以影響10到15秒。”

路成皺了皺眉：

“不夠，算了?！?

這個時間在戰斗之中，他足以殺死沈丹幾十次，但對于獲得信息而言，實在是太短了。

轉而，路成站起身來，緩步將這棟四層樓房觀察了一遍。

廊道雖然已經被向姓兄妹打掃了一遍，但墻壁上仍舊有許多條狀污漬，原本的白底粉刷顯得發灰，最里面還有一股子臭味，就從廁所里傳來。

穩妥局一層廊道之間有八個房間，但只有一個被整理出來，就是沈丹的房間，門上掛著【二隊辦事處】，里面傳來很大的音樂聲，以及鍵盤敲擊的聲音，還有沈丹憤怒的咆哮。

“你他媽大??！不是，哥們，你搞我吧?。俊?

廁所那邊路成也去看了一眼，那滿目瘡痍的樣子令人作嘔，看樣子這所城市的地面設施已經老化的非常厲害了。

接下來，第二層路成便直接折戟沉沙了。

第二層樓梯上方，被鐵柵欄門攔住，上面布滿了灰塵，地上也有厚實的灰塵，似乎很久沒有動過了。

根據他的經驗，他還檢查了鎖孔——這玩意如果有人用里面一定是沒灰的。

結果連鎖孔內也盡是灰，里面還結了一層泥巴，于是路成這內心雀躍的偵探之旅不得不提前結束了。

站在二層廊道之前，路成皺了皺眉，清晰的腳步聲響起——對于遙感這種被動能力來說，他聽見了有人在接近他。

轉過身，路成便看見沈丹站在數階樓梯之下。

“陳隊長，你是魯托人吧？”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