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辛海的家裝修風格偏西部，暗色調為主，為照顧盲人妹妹他這房子只有一層，有三個客居室，還有兩個并列的主臥。

林悠悠與陸辛海的妹妹‘陸心’是朋友，兩人同齡。之前陸辛海很警惕林悠悠，直到他清楚了林悠悠與路成的關系之后，這種奇怪的保護性警惕才煙消云散。

陸辛海這個人就路成的了解，他一直把妹妹保護的很好。

早上起床之后，路成吃完早餐便坐在門口大廳里，此時義體李真元就在他邊上，門口灑下的陽光下。

“臥槽！”義體李真元奮力往前一艸。

備戰真正的決戰之日到來，他每天上午都要這樣練習一百次‘艸’，并且仔細通過錄像確認自己的動作是否完美。為了追求完美的‘艸’，他裝了一根伸縮調節式電動√8，并且在‘艸’這個動作上禪精竭慮，付出了尋常人難以理解的努力。

路成目光掃視，時光流逝，閑暇僅剩這日，持續半個月的他做出一個重要決定。

他把手機置于耳畔，里面響起了波特拉的聲音。

“什么事？”

路成撥通電話之后，等波特拉說完才道：“我已經順利保持了針對目標的觀察，什么時候可以告訴我，李真元的具體位置？”

聯絡波特拉之前，路成早就發現了這個問題。

按照他的方法，來的人砍死，以聯邦的不對稱策略，就會不斷往這里派遣更強大的力量。

事已至此，不能把兄弟們帶著往火坑里跳……必須得自己一個人去完成后續的事情。

離開之前，他希望自己可以盡力掃清障礙。

有一句大哥在，便應有義理之道。

而聯邦對于未元意識的運用，實在是有點刷新路成的認知了。

由未元意識構成的負責人，由未元意識構成的超級戰艦，每年對未元意識龐大的研究投入，以及，與之對應的——大武對圣母序列的龐大投入，真要路成無時無刻都在懷疑，自己所聞所見是真是假？

“你不要急，”波特拉圖窮匕見：“我們這不是還沒見過面？實際上，我對你另有所托，陳，你現在做這件事，實在是屈才了，你要替我調查另外一件事才可以。”

“什么？”路成問。

“我這邊，有一位強大的戰士，戰死在了大沙海之中，那個位置有點特殊，我們這邊無法獲得信息，你剛好是本地人，可否替我調查一二？”波特拉正在水池邊上。

盛裝巨大機器群的水池旁，波特拉仍舊靠在邊沿，只是比起一日之前，他的身體更加完全，已經完全具備雙腿，唯獨雙腳處仍舊是血肉模糊的姿態。

“讓我想想，”路成回應。

原本在他心中，世界具備完整的秩序。魯托共和國只是原因特殊，是因為經歷了戰爭，敗者理所當然失去一切，但在與大武、聯邦的人接觸之后，他發現兩者都有奇詭之處，只是方向不同。

這世上難道真沒有一處美妙的凈土？

對，烏托邦，就是這么一個稱呼，一個美好的地方。

路成這人發自內心地追求著這一完美的綠洲。在他看來，不論大武還是聯邦，或是人革聯，實際上都挺好的，既不壓抑，更不黑暗，只是有點奇怪罷了……他們到底在追求什么呢？顯然不是什么烏托邦。

大哥死后，他經常會冒出這些多余的思考。

“考慮結束了沒？”波特拉催促，“不急，我現在時間多。”

“波特拉先生，你是在魯托本國么？”路成問。

他知道對未元意識來說，塑造更強大的身體，需要更長時間。

波特拉回：“沒錯，我在一處涼爽的地下，回頭，我可以帶你來一次。”

“行，那就這么說定了，我這就讓人過去看看，”路成結束了通訊。

他抬起頭，站起身來，義體李真元直接開始收工，站到了他邊上來，遠處坐著的陸辛海也走到他邊上站著。

陸辛海對外擺了擺手，便又進來一個人，赫然就是王煒，還有手里拎著個袋子的林悠悠。

此時，路成不知自己是否算東施效顰，坦然地說，他在模仿周升；周升每次都會在行動之前，把人召集起來，開一個這樣的小會，這個會議里不會有太多人，但都必然是付出行動的人。

林悠悠作為深藍的配對鑰匙，路成不知道怎么算她，嚴格來說，自己是把深藍給牛走了，林悠悠算是被牛了。

下一秒，路成手一抬，‘深藍’出現在他手中，此時這把兩米多長的橫刀，散發出獨特的感覺，這湛藍刀刃有種迷之魅惑力，仿佛任何男人在它面前都走不動道。

“陳總？”林悠悠提著零食袋子，眼巴巴地問。

但就在她問的同時，忽地眼前一黑，就這么倒在了地上。

幾人同時看向林悠悠，她又爬了起來，揉了揉額頭：“嗯，不好意思，我低血糖。”

路成頷首，坐在桌前，無視了這不和諧音，雙手托著下巴，目光掃視陸辛海與王煒：“我們認識多久了？”

沒由得，陸辛海與王煒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有什么特別重要的事情嗎？”陸辛海看著路成：“要不，單獨說？”

路成搖了搖頭：“既然讓你們過來，我就認為這些話都是你們能聽的，否則我一開始就不會喊人。”

他頓了頓：“我先說下我原本的計劃，在二十歲那天，我會離開沙影鎮，前往魯托，虎鯨區會托管給陸辛海，給他平分收益，這也算是個不錯的產業，收益更不低。

我打算定期回來與諸位聚聚，談論一些我在外的經歷見聞，這里，我的故鄉，將是我的歸來之處。”

兩人面面相覷。

兩人也都清楚，路成幾乎不參與虎鯨幫的內政管理，職務也是掛著，平時只按照升哥的安排去做事——他們兩人之間，似乎也是有著某種約定。

果然，他們便聽見路成接著說：“這些，都是我與已故幫主周升說好的事。但現在的問題是，他已經死了，虎鯨幫也不復存在；而我在這里妄圖完成的一件事，就是開辟一片凈土：事實上的凈土，原本我以為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現在看來，算是非常復雜。”

“陳，”義體李真元像個乖學生一般舉起手：“這不就是個微型國家么？你想要做這種事嗎？”

路成搖了搖頭，坦然道：“我沒有考慮那么多，但不論如何我都明白，我可不算個很好的管理者，我一直都僅是在邊上站著，看地盤自己兀自運轉罷了。”

話說回來，一個連操作都不進行的管理者，真的算是一個管理者嗎？如果說虎鯨區是個未元意識，那路成豈不是灰熊？

王煒笑了起來：“我覺得光是這樣，你就超過了九成人，九成人都會把地盤越管越差。”

義體李真元則是有點奇怪：“陳，我很羨慕你啊。”

路成‘嗯？’了一聲。

隨后，義體李真元便理所當然道：“你考慮都沒考慮，就知道你未來要做啥了，我這人可遠不如你，我想了大半天，都用腦袋撞墻了，才打算去肛了我自己啊。”

幾人都是看著他，這人在說什么鬼東西？

義體李真元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忽然一手指著天：“天予之愿！”

陸辛海‘啪’一巴掌捂臉上，“你怎么又開始了……”

王煒也是遠目，撇過臉去：“你不要每次都天天天，都給你天完了！”

毫不在乎的義體李真元更不在乎了：“準確的說，我覺得你這個想法，肯定是上天賦予的，我是被一個男人生出來的，這個男人給了我一個想法，你是被誰生出來的，誰就會給你想法，受命于天，天予之愿，天予物興……我真羨慕你啊，Bro~”

路成皺了皺眉，隨即眉頭舒展開。

他還是學不來周升。

周升每次都不知怎地，嘴里總能爆出一大串令人熱血沸騰的話來。

譬如什么‘因為，我們是虎鯨幫！’、‘這是我們的驕傲！’之類的，說出口便能令人熱血沸騰。

但他發現，自己是不論如何都說不出這些話來。

實際上這些想法在路成心底凝聚很久了，但總有一股阻力擋住他，開個口就倍感壓力，不多重的嘴唇愣是感到沾了張膠帶似得。

他對幾人道：“嗯，先散了吧，總而言之，不論如何我都需要你們來維持虎鯨區的正常運轉，對我而言這里有太多人的囑托，它的確是賺錢的。”

路成明白，不按這種方式把話說完，他的確沒有辦法去做后續的事了，無論是去找李真元，還是去路老爹的故鄉看看……諸如此類一連串的事情，他都很不放心。

確切來講，是一種準則。

他要求自己，必須得把這件事做好。

令他做出決心的顯然就是周蓮，在她家中，路成曾擔心過周蓮的精神狀況，故而裝了好幾個竊聽器，所有事情他都是清楚的，當然，他并不會去關注那些奇怪的東西。

這里面也包括了周蓮與谷雨的交流。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林悠悠先走了出去，“我去找陸心。”這是她在此唯一相識同層的人。

路成看著她背影消失在拐角處，瞇起眼睛，也是走了過去。剛才深藍拔出來，她就直接暈倒了，這也太巧合了，畢竟林悠悠還有‘啟動鑰匙’這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