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稍后再去會會，免得亂我心境！

一念至此，路成重新躺下，再度進入深潛狀態(tài)，這次他沒有去管沙玲玲，轉而仔細觀察這片區(qū)域的狀況。

他把自己看見的東西總結，在腦海中略加編纂。

“上官文田在說服聯邦那些散兵游勇。”

“沙廣山在請向和吃飯，試圖拉攏他。”

“谷樓在一個人喝酒。”

更多人在街道上游走，互相議論這片天地的事情。

“我們難道真的死了嗎？”這是個沙影幫成員。

又是另一個沙影幫成員：“你是怎么死的？”

“我是被炸死的，虎鯨幫那個小頭目‘陳’，把我褲子拉開，往里面丟了一個手雷，然后我就死了。”

諸如此類的聊天在沙影鎮(zhèn)各處展開，對于一群死而復生的人來說，他們都在探究自己的死法。

路成并不能如同上帝一樣，對這些人使用言出法隨一樣的‘權能’。

他除了這樣看著之外，也只能親手去做一些事，這片天地之間的規(guī)則，仍舊是難以捉摸的。

他退出深潛狀態(tài)，看了一眼時間，便直接站起身，打開門在外面的空地上等了一陣。

瘦無名指如約而至，“你還挺守時的，我不討厭這種習慣，現在我們先去檔案館，你去把應該讀的讀了，并且背誦下來，我會考核你。”

“……”路成點了點頭后跟在他身后。

他沒想到都這個份上了，要做的事情居然是背書。

檔案館在居住區(qū)盡頭，同樣是一個方形屋子，只是外面立了個牌子，上面寫了【檔案館】三個字。

“這里面的東西可以隨便看么？”路成站在門口。

屋內空空如也，擺了一臺電腦。

瘦無名指點頭道：“只要你能把上面要求的事做好了，干什么沒人管你，這臺電腦里的資料也不多，你隨意吧。”

他沒有多留的打算，直接就這么走了。

路成等瘦無名指背影消失，迅速轉身關好門，打開電腦。

電腦開機后是個訂制系統，只能閱讀文檔。

上面有：

【泰阿教近代簡史】、【基礎教壇工作守則】、【績效結算與規(guī)則】，等十多項。

其中近代簡史，以及基礎教壇工作守則需要全文背誦，一共四萬六千字出頭。

這對古代人來說很困難，對現代基因改造后的人來說很簡單。

路成先看了基礎工作守則。

“早上七點就必須起床，在廣場集合背誦‘泰阿律’，凡每日必須吃四餐，凡每日必須勞動，凡所得……”

路成看著看著，便發(fā)現工作守則就是一套作息時間表，不遵守則是會遭到懲罰。

鞭刑，字面意思，直接用鞭子抽。

小指的鞭刑，由無名指負責。

無名指，則是由中指負責，以此類推。

并且上面還特地標注出來——如有拇指犯錯，則扣分。

扣分就不需要挨鞭子，也可以用鞭刑替代分數。

每個人在教壇的長父那邊，都有一個分數值，扣完就降級。

一千五百字的工作守則，路成看完便成功背誦下來。

接下來就是績效結算。

泰阿教有兩種績效點數。

其一是資歷績效點，根據身份不同得到不同，小指每日1點，無名指每日5點，中指每日10點。

其二是勞動績效點，任何勞動種類都會結算績效點數，每個區(qū)域都有一定的自由裁量權。

這些績效點最終可以向教壇負責人兌換獎勵，具體有什么獎勵，可能每個教壇都不一樣。

但不管哪個教壇，都不得兌換金錢；不管哪個教壇，都必須開放‘基因傾向調整’的兌換。

“不給換錢，只能換東西。”路成頓時明白了這什么意思。

“這規(guī)則看上去還挺有發(fā)展性的，也對，泰阿教是大魯時期就建立的，到現在快千年了。”

這是一個千年教派，路成因此仔細閱讀了泰阿教的近代史。

近代史簡單說了泰阿教的由來，并且著重提出了一點：

【我等泰阿之眾不信神明，獨尊長父。】

簡史內對長父著重敘述，每個分教壇都有長父，整個教壇圍繞長父運轉。

在教壇的區(qū)域之內，長父就是這些人的領袖，長父可以指揮下屬的指尖序列。

世界，是一個巨大的父親，是最大的父親。

每個人的命都是大父給的，【大父】這個概念，就是泰阿教所信仰的對象。

而在下面的長父之間，平輩相交，互相之間有序列來排名。

譬如在魯托，排名第一位的就是趙天盛，趙天盛則是【大丈夫】稱號。

路成看完，頓時有點感嘆。

泰阿教，千年教派，其內部權利肯定是錯綜復雜，教義只說明每個未元意識都有自己的地盤。

并沒有給未元意識之間劃分詳細的階級。

“實際的還是得問問其他人，這上面沒說什么很有用的。”路成站起身，東西他都背完了。

幾年前他就可以近乎于‘過目不忘’了，只是臨場能否把記憶運用自如，就要看狀態(tài)了。

·····

路成找到瘦無名指的時候，他正在干活。

新招募進來的小指，好幾個人違反了規(guī)定，偷了別人東西，這些人被捆綁了起來，遭到毆打。

廣場泰阿殿之前，立燈當做刑架，兩條繩子綁住受罰者的雙臂，將其硬生生吊起。

路成便看見六人雙腳撲棱，其中有三人打完了，后背血肉模糊，嘴里不迭發(fā)出慘叫。

這些人從左到右，年齡由大到小，此時正是一位二十歲前后的年輕男人遭到鞭子抽打。

瘦無名指面無表情，冷漠的他手持一條五米長的鞭子，‘啪’地甩起鞭花，抽打過去。

他面前小指被吊在立燈上面，每一次鞭打都能聽見小指凄厲的慘叫。

每一次鞭打都能看見小指身上新增的傷痕。

路成站在一旁，看著鞭刑結束。

他身邊上百個小指站得整齊列隊，正在旁觀這場凄慘的鞭刑過程。

再要有人膽敢違反規(guī)定，那就得掂量掂量了。

“來，新來的，”瘦無名指忽然出聲，目光也掃視了過來。

人群一陣騷動，路成往前走了幾步，指了指自己的臉：“我么？”

瘦無名指看著路成：“你過來，熟熟手，以后好做事，接下來三個給你打，每個人抽九鞭。”

幾十道目光聚集在路成身上。

這些小指打量著他，他也并非小指們肚子里的蛔蟲，更不清楚這些人腦子里在想什么。

路成看了瘦無名指一眼：“你自己打。”

他知道，這是服從性測試。

眼前的瘦無名指干的正是這樣一件事——通過指揮同事，來創(chuàng)造一種慣性，再利用這個慣性，對同事進行控制。

是一種餌咸鉤直的職場慣用PUA手法。

瘦無名指怔了怔，隨后笑了起來：“那你跟胖子去邊上呆著吧，行刑結束我們聊聊。”

路成明白，對于這種常年穩(wěn)定的地方而言，一個新人進來，肯定要受到諸多‘考驗’。

說不準這兩個無名指之間，對于小指的管理，以及對上面政策的執(zhí)行，會有一些不成文的口頭協議。

新人進入職場，往往會打破老員工之間的‘君子協議’，因此遭到排擠更是常有的事。

他也沒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與胖無名指對視一眼，兩人便離開了廣場。

兩人前往的地方，赫然就是一塊更大的空地，這塊空地上被擺滿了桌椅，四周還有立燈提供照明。

路成記得這個位置赫然就是之前太阿軍基地拿來種蘑菇的地方。

胖無名指隨口道：“這里的小指會負責打掃、做飯，日課要來這里朗讀教本，‘二十四教’。”

路成知道他嘴巴里這個‘二十四教’乃是泰阿教編纂的故事，一共二十四個故事，分別說了天父，地父，人父，以及三位長子的故事。

宗教的經文大多都是以故事形式呈現，現在看來泰阿教的也不例外，路成對此只能說是敬謝不敏，盡管他已經會背了。

“這經也有點怪了，”路成卻是奇怪道：“按照二十四教的說法，天父創(chuàng)建了二秦，二秦因長子不忠而毀滅，分裂成兩個國家，大魯、大武。

地父肩負末日之后的啟示之責，帶了一船人漂洋過海，隨后建立了聯邦的前身。

人父則是帶著人上山居住，躲避末日之后肆虐的災難，隨后以某個湖泊為邊界，建立了人革聯的前身。”

這種奇怪的教義真的有人信嗎？

胖無名指笑了起來：“你有這疑惑也正常，但這邊的小指基本都是沒有受過教育的，魯托是沒有學校的，我們又給錢又給東西，不信我們信誰？”

路成蹙眉：“按照這個說法，泰阿教根本無所謂我們生存的地方。”

他所在的魯托共和國，包括前身魯托王國，在泰阿教簡史里都被描述成一種地頭蛇，而泰阿教卻自稱長子正統。

魯托與聯邦的戰(zhàn)爭，確切的說，是這附近十多個小國與聯邦艦隊的對抗之中，泰阿教亦是沒有任何幫助，現在魯托共和國的議長卻是泰阿教的成員，這讓路成不論如何都難以接受。

他也知道，自己表現成這樣才是正常的。

胖無名指笑意更濃：“看樣子你算是個正常人。”

他頓了頓：“知道那些人為什么會挨鞭子么？就是因為他們狂熱崇拜我們，說實話，我們也不傻，這種人一般都有問題，所以先揍一頓，然后一個個仔細詢問過去，總能發(fā)現點東西。”

路成問道：“這是長父的策略？”

胖無名指一愣，隨后搖了搖頭：“不不不，是你前任的策略，他說這幫進來就拜我們的人，非蠢即壞。

蠢的打了也就打了，壞的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新來的小指要被觀察好一些時間，確認無誤之后才能放出去做事。”

路成側旁敲擊道：“一般會做什么事？我們有什么布置？”

胖無名指難繃這個問題，又是笑了一聲：“你難道覺得我們，會去做一些諸如儀式一類的怪事？”

“難道不是？”

“不不不，你想岔了，從這里出去的人，要么就是加入安保公司，要么就是外出人力派遣，或者前去各個廢土聚集地，成立教壇分部，讓那邊的人頌我們的經。”

路成問：“二十四教？”

胖無名指點頭：“沒錯，就是二十四教，只要他們頌經，我們就可以分東西給他們，然后從中篩選出虔誠的那一批，再來加入我們，如此，我們就完成了一個循環(huán)。

虔誠的人可以進入市內生活，或者去作工廠人，然后堅定不移地支持我們在魯托的大業(yè)。”

路成聽到這里便明白了過來，往復幾十年，泰阿教就是用這種方式，鞏固他們的群眾基礎，達到自由更迭議長的目的。

只要得以加入泰阿教，就可以得到合法身份，經由不斷提純，遲早整塊區(qū)域都可以完全控制。

顯然，這是一個徐徐圖之的竊國計劃。

然后加入的人還可以依靠資歷績效，累積兌換傾向調整，也會對自己的身份極其認可，因為，這是一種輩分功勛。

路成斟酌著道：“既然如此，我的前任一定是榮升了？”

接著，他明知故問道：“我這位前任，就是帶我來的中指閣下么？”

胖無名指搖了搖頭：“當然不是，你的前任已經進入泰阿殿了，通過泰阿殿的晉升儀式，他已經換了個地方，去其他教壇擔任中指職責。”

路成心底凝了一下，隨即道：“你有見過他出來嗎？”

“你在懷疑這里？嘿嘿，你的懷疑也不是沒道理，畢竟你還沒有實際拿到回報，”胖無名指一副理所當然。

“你進去之后，里面會有秘密通道，可以離開這里，實際拿到報酬就明白了，再過幾個月你也會安穩(wěn)下來的。”

路成聽完便揮了揮手：“我明白了，回去休息了，回見。”

胖無名指瞇起眼睛：“瘦子不是找你？”

路成一笑：“我們都是無名指，他還想指揮我？”

離開一路上，他心情都有點奇怪，這位上任顯然與李真元有關，大概率就是李真元本人，他進入了泰阿殿之后就沒再出來過。

毋庸置疑，他就是在那之后，成為了未元意識的一部分。

接下來的事情，他也拼湊出來了——當前任成為未元意識一部分后，前任就被安排參與了‘膨脹意識’實驗，被送去了魯托市，簽訂對賭協議，整個過程都不違反泰阿教的教義。

在教義之中，他們不能主動強迫其他長父做事，長父與長父之間需要以‘契約’為核心，并且不能忤逆契約。

長父一旦忤逆契約，就會被視作離經叛道，屆時就會遭到審判成員的清算，并就此剔除出泰阿教序列之中。

因此，李真元輸了對賭協議，就變成了砧板上的肉，更是因此，李真元當時會如此瘋狂。

一切都是有跡可循。

由教義指導，他們大費周章的安排對賭，安排李真元成為沙影鎮(zhèn)鎮(zhèn)長。

由對賭協議界定，李真元注定在沙影鎮(zhèn)破產，輸掉對賭，然后實驗開始。

“這也太黑了。”路成心中一陣毛骨悚然，他去食堂弄了點吃的，回到房間開始盤算下一步。

坐在床上，他很快推導出結果。

現在，他必須想辦法進入泰阿殿，或者說遠遠的看一眼也行，這樣就能弄清楚里面是什么東西了。

確切的說，成為一名未元意識之后，路成發(fā)現不同未元意識之間也有差別。

譬如上官文田與李真元，兩者的感覺都是不同的，類似于一個人思維的底色。

因此，路成可以分辨出這種底色，判斷對方是否是李真元。

至于主機？

這個東西看尺寸就行了，李真元4800多的吞噬量，主機尺寸肯定不會小，但也不會太大。

也沒過多久，廣場那邊動靜停了下來，一群人被安排去蘑菇地桌椅處朗讀經文。

瘦無名指一看情況，頓時發(fā)現路成不在，放了他鴿子。

他皺了皺眉，眼前這個胖子嘻嘻哈哈，他早就習慣了。

“死胖子，人去哪里了？”他瞇起眼睛。

胖無名指聳了聳肩：“回去休息了吧？跟我沒關系啊，我只是跟他介紹了一下情況，不算違反我們的約定吧？”

兩人之前說好了，新人過來填坑，就由瘦無名指來負責。

因此，瘦無名指還給了他一筆錢。

“行，那我去找找，”瘦無名指轉身離開。

胖無名指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嘀咕道：

“大家都是來混資歷的，那么努力干嘛？”

這就想經營自己的勢力，也不看看自己是哪根蔥？

顯然，他之前跟路成說那么多，就是試圖破壞瘦子的計劃。

瘦子要那么簡單成功了，怎么還會付更多錢？

他凝神一算，“接下來瘦子肯定沒法成功拉攏新來的小白臉，到時候找我?guī)兔ψ鼍郑麘撨€能再給我爆十萬刀出來。”

如此一想，他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

*

瘦無名指很快就走到路成宿舍門口，敲了敲門。

無多時，門被打開一半，路成從門內看著瘦無名指。

他清楚，此時要想辦法接觸泰阿殿內的存在，就只有眼前這一個接點。

但這件事務必不能引起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