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只聽說過人碰瓷，江年沒想到，自己竟有一天會被鬼碰瓷。

他看著言之鑿鑿逼自己幫忙的玲兒，不明白對方的底氣從何而來。

“你連那個撿骨師姓甚名誰，家住何處都不知道，讓我怎么幫你？”

“我幫你，又有什么好處？”江年想要看看對方出價多少。

“我……我可以服侍你一年，我還可以幫你殺人，但我只能殺普通人，厲害的我對付不了。”

玲兒努力回想著自己的價值：“或者，我還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看出來了，你是某個‘裝臟師’的五臟心肝兒。”

“陰靈服侍人，把我也服侍成陰靈？我也不需要你幫我殺人。”

江年覺得對方的出價太低，根本沒有抓住自己的需求“痛點”。

至于她口中的“秘密”，江年更是一點兒都不感興趣。

他猜測所謂秘密，只是這只陰靈釣自己這條魚的誘餌罷了。

“我不管，你一定要幫我！”見江年拒絕，玲兒有些氣急敗壞。

“為什么？”江年問道。

“你幫人驅邪，是個好人。”玲兒咧嘴笑著：“好人聽了我的凄慘身世，一定會幫我。”

“我不是。”江年果斷回答。

“……”玲兒神色一愣。

下一刻，她忽然露出猙獰獠牙，化作厲鬼，惡狠狠威脅江年：

“你被拖入夢魘之中，你不幫我，那就別走了。你容貌俊朗，身體精壯，配我正合適，與我當一對陰間鴛鴦也不錯。”

‘這是，賴上我了。’江年從沒見過這么沒臉沒皮的陰靈。

因為自己幫翠兒驅邪，她就認定自己是個好人，就想道德綁架自己。

逼迫自己去殺了那個撿骨師。

出價不夠，讓自己白白陷入危險。

想得到美。

此時，江年腦子轉的飛快，忽然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你不就是想從撿骨師手里解脫么？巧了，我有一個更好的方法。”

“請說。”

“你想解脫去輪回，我不想冒風險去殺撿骨師，不如折中一下。”

“怎么說？”

“我直接滅了你，送你去輪回。”

……

此話一出，整個青樓夢魘世界之內，變得極為安靜。

青衣陰靈的神色變了又變，嘲笑與懷疑的神色交替出現。

當那片片青色蛇鱗浮現在江年臉上之時，她那嘲笑與懷疑瞬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飽滿的殺意。

她那嬌媚的面容驟然化作厲鬼，尖牙利齒與指甲化作的劍鋒直指江年！

……

“滅了她，要多少陽壽？”

“一年足以。”

“好。”

{陽壽-1。}

{陽壽上限：98。}

江年還坐在木椅上，感覺著身上夢魘的枷鎖一道道斷裂。

面對襲來的青衣陰靈，他雙手低垂，輕聲笑道：“有什么事兒，好商量嘛。我的那個折中的法子，難道不好么？”

“好個屁！”青衣陰靈之前一切言行，只是試探江年而已。

就算成了陰靈，她又怎么可能真的情愿去往輪回？

她只是想借江年之手，以肉體毀滅的方式，殺了控制自己的撿骨師。

而后自己繼續逍遙于這個人間。

只是千算萬算，沒想到江年竟然是出馬弟子，隱藏的簡直太深了。

“進入我這夢魘，任你請誰上身也沒用。你就不該被我拖入這里，下輩子再注意吧。”青衣陰靈的面目極其猙獰，她已不期望江年幫他干掉撿骨師。

現在她只想在這夢魘之中滅掉江年，而后由她占據江年的肉身，行走于人間。

說話之時，青衣陰靈的利爪已無限逼近江年！

然而江年依舊端坐于木椅上，雙手未動，只是微微抬起了右腳，輕輕壓了下去。

厚實的腳掌宛若有種神秘的魔力，在其落下之際，竟吸著青衣陰靈，將其吸入鞋底之下！

下一刻，青衣陰靈尚未理解發生了什么，就見自己跪在江年面前。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竟發現自己的左肩，被江年的右腳狠狠踩住！

任憑她如何掙扎，可江年的右腳力道詭異，竟能在這夢魘之中，壓得她這陰靈直不起身！

她用力昂首，用那余光望向上方端坐的江年。

木椅上的江年，依舊是一副淡漠神色，正俯視著自己，輕飄飄問道：

“我那折中的法子，考慮的如何了？”

……

“我給你折一個中，你怎么想？”青衣陰靈還在化作厲鬼掙扎著。

可江年只是右腳微微用力，原本跪地的她，瞬間被巨大力量壓得趴在地上。

視線之內，只能看見江年左腳的鞋尖。

憤恨、不服、自我懷疑……各種各樣的情緒在青衣陰靈的腦中閃過。

她本來一直覺得，自己雖然是陰靈，但跟在那個“撿骨師”主人身旁，久而久之有了些許法力。

雖然有“主奴”印記在，無法對付撿骨師那樣的高人，但對付江年這樣的普通人，還是手拿把掐的。

可現實卻給了她沉重一擊。

江年是普通人，可他上面的“靠山”乃是正統仙家！

出馬弟子、正統仙家，無論哪一個，都不是自己能碰瓷的。

自己雖有法力，可再怎么樣，也只是個最多附身普通人，最多在夢魘中作祟的陰靈罷了。

之前竟然敢在江年面前吆五喝六，逼他幫自己做事，簡直作大死。

最終，所有的負面情緒都煙消云散，只剩下“服了”這最后的念想。

她長嘆一口氣，道：“罷了，罷了，了此殘生吧。大仙兒，趕快滅了我，縱然無法報仇，也算解脫了。”

她開始祈求江年趕快滅掉自己，帶著無法向撿骨師復仇的遺憾去往輪回。

可江年縱然有碾她如碾死螞蟻般的力量，卻遲遲沒有“痛下殺手”。

并非江年心有婦人之仁，而是因為他還有疑惑未解。

“你之前所說，我乃是裝臟師的五臟，何解？”

“我感受到你的心肝兒，有極強的怨念，它們在向你抱怨呢。”

玲兒意識到，自己不說清楚，這位出馬弟子不會讓自己解脫：

“它們可以察覺到，它們被裝臟師盯上了，可你卻不知道。”

“所以它們發出極強的怨念，正在吶喊，想提醒你，你卻聽不見。”

“細說。”江年心中的疑惑更深。

“主人曾對我說，世間除了撿骨師，還有許多奇人異士。其中有個叫‘裝臟師’的行當。”

“他們以老道或苦行僧的形象示人，一心癡迷于為神佛造像。”

“為了讓神像真的有靈，他們會將神像里面的泥土掏空，裝入真的五臟六腑。”

“所以他們會選定一些特殊的人，用這些人的五臟六腑裝入神像里面。”

“他們相信，只有這樣，神像就有了靈。就能庇佑子孫，安家護宅。”

“那些人才不在乎被選中者的死活，反正他們造出的神像有靈，能被達官顯貴們看中，能賣出好價錢就行。”

“真是畜生啊……”江年想起前身被誣陷的經歷，難道與此有關？

“那個……”玲兒忽然又開口：“小女子已說完，大仙兒請讓我解脫。”

嘭！

江年看都沒看她一眼，一腳踩碎這只陰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