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樓說這里不是住人用的,工藤和新木優子稍作觀察,便能確定這是事實。
因為這石頭建筑的房頂并不是坍塌了,石屋內完全沒有坍塌的碎石雜物,相反非常干凈,所以壓根就沒有裝房頂的屋子,怎么會是住人的?
但云小樓說這石屋建筑是計算機,倆人就實在無法接受了。
可這一段路程走下來,他們又對云小樓產生了無法抗拒的信任。
于是乎,認知和理智,與所聞開始糾結矛盾起來。
所以倆人的表情一時之間有些僵硬,篝火旁就那么一瞬間,隨著云小樓的話,安靜下來。
為了緩解尷尬,新木優子忙笑道:
“像【三體】里,秦始皇的人列計算機嗎?”
新木優子本意就是開個玩笑,把方才突然的寂靜打破。
但出乎她預料的是,云小樓卻想都沒想回答道:
“方式不一樣,但是目的相同,秦皇人列計算機用的是“數”,這石屋計算機用的是“術”,但核心都是推演恒紀元與亂紀元。”
這回答,比說這石屋是計算機更讓工藤和新木優子目瞪口呆。
工藤下意識驚呼道:
“恒紀元、亂紀元?那不是小說三體的世界嗎?他們有三個太陽所以會有混亂周期,我們這里只有一個太陽,地球不會被其它恒星捕獲,怎么出現恒紀元與亂紀元?”
云小樓喝著姜茶,隨口道:
“地球也有恒紀元與亂紀元,只不過地球的恒紀元和亂紀元不是根據太陽的變化形成,而是根據三垣二十八宿之中,紫微垣的變化而形成。
所以我相信,這周朝的石屋計算機建造者,一定是悲傷的、痛苦的,甚至是絕望的。”
新木優子滿臉好奇,急問道:
“為什么?為什么他會絕望?”
云小樓仰頭看著神堂灣黑漆漆的上空,神思似乎回到了無數歲月之前,苦笑道:
“因為,地球的恒紀元與亂紀元是有著恒定規律的,是不可逆的。每七千二百年一個紀元,包含一個恒紀元和一個亂紀元,各三千六百年。
周朝時,正處于地球的亂紀年,一個在亂紀元里推演未來的人,一定是痛苦的、絕望的。因為他看到的,一定是文明的倒退與隕落,佛曰末法時代。
說來有趣,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自商湯從商丘遷都亳墟那天開始,地球恰好進入亂紀元,紫微帝星移位,開啟了商朝追著紫微星頻繁遷都的六百年。
直到武王伐紂建立周朝,未知原因下,停止了繼續追著紫微帝星遷徙。而停止對紫微星的遷徙,就意味著放棄天下共主,所以周王只能降格以天子稱。
我個人的猜測,周天子放棄天下共主,很可能就是推演亂紀元的結果。這是一種選擇,不得不的選擇。”
對于這樣的歷史秘辛,熱愛歷史文化的新木優子有著無以倫比的求知欲,甚至于聽到這些的時候,她的心跳都會加速,這讓耳朵異常靈敏的云小樓不免心中猜測。
“小樓君,既然地球的紀元是不可逆的,為什么這個周人還要忍受著痛苦和絕望,浪費時間去推演呢?這樣做毫無意義啊!”
云小樓笑了,笑得有些自豪,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僅僅是說了一句話,但卻又似乎完美回答了新木優子的問題:
“那你認為,為什么華夏會成為幾千年來唯一延續下來的古文明?”
新木優子愣住了,因為她聽懂了云小樓的話。
為什么一個神秘的周人要建造石頭屋計算機,在不可逆的亂紀元推演未來?
因為他要在天地亂象之中,延續自己血脈的文明。
而且很顯然他成功了。
無數的古文明,幾乎全都是在商湯亂紀元開啟后泯滅,唯獨華夏一脈長存。
這就是周人的“術”嗎?
熱愛歷史了解歷史的人才能感受到這種震撼,新木優子恰好就是這樣的人。
雖然她不是華夏人,但這一刻她想哭。
新木優子的聲音都因為鼻子發酸而沙啞,她眼神中帶著艷羨,幽幽道:
“我終于明白,為什么我們九州島人對華夏又愛又恨了,他們被華夏的文明照耀著,但恨那光源不是自己,真羨慕你們。”
把搶奪美化成又愛又恨,云小樓分外嗤之以鼻,但他沒有表現出來,因為沒有意義,實際行動才是關鍵。
工藤的關注點很明顯不在歷史身上,而是八卦。
“云桑,為什么你說商湯遷都亳墟開啟亂紀元是有趣的巧合?”
云小樓笑道:
“你們倆也學華夏文化,應該知道契父做個詞吧?”
新木優子和工藤忙點頭,工藤還道:
“知道這個詞,就是干爹,不是親生的意思,好多你們華夏的留學生拜優子的爸爸當契父,他們很友善很孝順,這個和商湯遷都亳墟有趣有啥關聯?”
云小樓心話,原來遠程養殖的狗都是這么來的,心中厭惡,但面不改色,回道:
“契本是人名,是商人的始祖。他也是天下共主帝嚳的兒子。只不過他不是帝嚳的親生兒子,契父之稱由此而來。
根據史記記載,簡狄與妹妹在玄丘洗澡,姐妹二人,但卻是三人行浴,帝嚳還沒去,然后生了契。
夏能做天下共主,是因為大禹是顓頊之后,而顓頊是天下共主帝嚳的叔叔,所以頂得住紫微星。
商滅夏后,為了頂得住紫微星,想著自己是契的十四代孫,就以帝嚳后人的名義,遷都帝嚳曾經的都城亳墟,希望能名正言順。
結果事與愿違,紫微帝星開始移位,一頓亂跑!就好像帝嚳不認他一般,所以很巧很有趣。”
然而工藤的關注點總是很特別,他驚訝道:
“按照你們史記的記載,那是說簡狄和別的男人...嗯嗯嗯?”
云小樓笑道:
“這并不奇怪啊!在那個年代,婚姻不是現在的樣子,在那個年代一切以繁衍后代為主,壯大族群才是核心,所以這種事是時時隨緣發生的,可以說那是全員ntr的年代。”
工藤的眼睛亮了,低聲道:
“云桑,那你說現代的人如果發覺自己喜歡ntr了,那是不是等于激活了深藏在體內的祖先記憶?而且那才應該是真男人最本源的面目才對?是不是?”
云小樓搖頭嘆道:
“你這邏輯推理能力,真特么是個天才!”
工藤仰臉閉著眼睛,仿似沉思,在他心中無聲的回答了云小樓的話:
“我當然是個天才,因為我激活了祖先古老的記憶和基因,真男人高貴如我!”
至此,被工藤岔開話頭的新木優子才有機會說話,她注視著云小樓,用輕柔的語調幽幽道:
“小樓君,人家好佩服你,喜歡你的知識淵博,喜歡你的無所不知,你喜歡優子嗎?”
工藤就坐在旁邊,優子如此明目張膽的這樣說話,但奇怪的是,工藤沒有做出應有的反應,而是全神貫注的看著篝火,似乎忍著不抬頭看向旁邊倆人。
與此同時,云小樓聞到了新木優子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那香味讓人迷醉,猶如醇酒。
新木優子脖頸上的鉆石掛墜就那么伴隨著香氣,在云小樓眼前搖晃著,以一條顫抖的深溝為中心搖擺,猶如鐘錘。
云小樓癡癡的看著新木優子,道:
“喜歡!”
新木優子觀察云小樓的眼睛,看著他瞳孔的變化,才翹嘴一笑,繼續問道:
“你說,這個周人建造石屋計算機,目的只是延續華夏文明嗎?”
云小樓緩慢的搖頭,道:
“當然不是,以華夏人走一步看三步的習慣,延續文明只能算是第一步,第二步應該是如何在進入恒紀元后,再次成為天下共主。”
很實在的回答,這讓新木優子放下了心,滿意問道:
“那你說,咱們沿著這推演三千年亂紀元的石屋計算機走到神堂灣底部的中心,會找到什么?”
云小樓癡癡道:
“會找到你的父親新木剛。”
新木優子轉了轉眼珠,又溫柔的問道:
“就不會找到什么寶貝嗎?比如能壓得住“受命于天,既壽永昌”這八個字的東西?能讓華夏重新成為天下共主的東西?”
云小樓癡癡的看著新木優子,用癡癡的語氣搖頭道:
“我不知道那里有沒有寶貝,這世上也沒有什么能壓得住那八個字,沒有!”
新木優子的表情有些復雜,既有失望,又似乎放下心來。
由此可知,新木剛一定對自己的研究極為保密,連新木優子也不知道自己父親要找的東西是什么,她期待在云小樓這里可以得到準確的答案,但很顯然云小樓也不知道。
這是她失望的原因。
至于為何又有放下心的表情,那是因為她確定,云小樓對她要做的事情一無所知,是個安全的,可靠的,可以一直用到最后的向導。
新木優子把一個香囊塞進了背包內層,然后輕輕的打了一個響指。
云小樓一晃腦袋,眼神恍惚了一下,用手揉了揉眼睛。
新木優子溫柔的關心道:
“小樓君,你怎么了?不舒服嗎?要不要優子給你按按頭?”
云小樓扭了兩下脖子,回道:
“嘶,有點暈,可能是沒睡好,累了,你給我按按頭?”
新木優子輕巧的跪在云小樓身后,巧手輕弄的同時,柔柔的回了句:
“好!”
自始至終,云小樓和新木優子都沒有提及最關鍵的部分。
那就是今時今日,距離商湯遷都亳墟剛好三千六百年。
恒紀元已經開始了。
天下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