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

第一人民醫(yī)院。

住院部前臺。

兩個護士休息之余正在低聲閑聊。

“7房2號床的家屬還是沒有聯(lián)系上嗎？”

“不知道，不敢打聽，今天看到主任的臉色不好，估計是沒聯(lián)系上。”

“孩子生病，把孩子丟在醫(yī)院就跑了，那有這樣做父母的？”

“所以你還年輕，醫(yī)院里，你沒見過千奇百怪的事兒還多著呢，這算什么。”

“那姑娘也是可憐，我之前看到過她生病之前的照片，超級漂亮，跟那些明星似的，就是這命途太坎坷了點。”

“據(jù)我所知，她應(yīng)該只有一個媽媽。”

“啊，你怎么知道？”

“他住院一年了，這期間，除了她媽，沒見過她任何親人，就算爺爺奶奶輩的老人都去世了，那他爸爸呢？要么進去了，要么就是意外也去世了。”

“你這么一說，好像是這樣哦，而且我發(fā)現(xiàn)她媽對她，好像也兇巴巴的，不太好的樣子。”

“她好像還是長安大學的高材生，據(jù)說校方打算在網(wǎng)絡(luò)上幫助她募捐，唉，可惜啊……”

“姐你嘆什么氣啊，募捐不是好事兒嗎？”

“募捐是好事兒，但她的病已經(jīng)等不起了，唉，我說個難聽的，你別看她現(xiàn)在還能正常說話吃飯看手機，其實就是一口氣吊著，只要那口氣泄了，人很快就沒了。”

“也是，急性白血病，一般也就半年，她家沒有錢，憑借保守治療能堅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行了，干活了。”

兩人腳步移動路過了7號病房門口。

從門縫往里面看。

2號床。

一個姑娘剃了光頭，臉色蒼白。

此時她背靠枕頭，低頭看著手機，手腕上點香女命鑒微微晃動。

【點香女命鑒：一點星火除邪穢，三柱清香不染塵，生如鴻毛輕，命似野草根，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南西北風。】

【點香女天賦效果：……】

姑娘手機屏幕上文案閃爍。

【你來到點香殿香爐前，通過香爐里顯示的名號和命鑒，你可以自愿選擇你愿意守護的異鄉(xiāng)人，是否抽查香爐命鑒？】

【提示：抽取成功后，最好盡快選擇，其余點香女抽取與你存在重疊性，不排除你心儀的異鄉(xiāng)人被別人捷足先登的可能性。】

【點香女，你從香爐從隨即抽取了四個名號，他們分別是夜行者、擺爛人、鑄劍師、小道童，點擊名字可查看具體命鑒，重隨機會：5/5】

下一秒，夜行者的名字就黑了下去。

姑娘神情看不出喜怒。

她只是掃了一眼四個名字就迅速選擇了重隨。

【你選擇了重隨，你又一次從香爐里重新抽取了四個名號，他們分別是鑄劍師、小道童、擺爛人、傀儡師。】

這次有大概半分鐘秒時間，除了擺爛人外的三個命鑒才被一一選走。

姑娘仍舊沒有選擇，而是又一次選擇了重隨。

【你選擇了重隨，你第三次從香爐里重新抽取了……】

【你選擇了重隨，你第四次……】

她就這么毫無目的地點擊。

似乎在她眼中，異鄉(xiāng)人是誰，名號和命鑒是什么，她一點都不關(guān)心，她想要做的，就是單純的先將重隨機會用完。

【你選擇了重隨……】

【你選擇……】

最終，五次重隨機會都被姑娘耗盡，她又一次得到了四個選擇。

【點香女，這是你重新抽取的最后四個名號：擺爛人、問路石、風流客、佛門僧。】

【你已將所有重隨機會耗盡，這一次，無論你是否愿意，你都必須要從四個異鄉(xiāng)人當中選擇一個。】

必須得選。

不選，這游戲就玩兒不下去。

姑娘的目光定格在了那個有些異類的“擺爛人”上，怎么沒人選這個人？

姑娘點擊查看擺爛人具體命鑒。

【你已選擇查看擺爛人命鑒：擺爛躺平心態(tài)好，何故內(nèi)卷當傻刁，一日擺爛一日爽，日日擺爛樂逍遙。】

“呵呵……”

姑娘明顯被這個命鑒揭語搞得一愣，隨后輕笑兩聲。

擺爛人……

你能活著，既能蹦又能跳，多好啊。

為什么要擺爛而不好好生活呢？

正想著，姑娘卻又回過神來，這只是游戲而已，別人的命鑒是這樣，又不代表人家就一定是這樣。

看來自己真是在醫(yī)院待太久，腦子都秀逗了，想到這兒姑娘轉(zhuǎn)頭看向窗外。

片刻她又自嘲式的笑了笑。

擺爛又有什么不好呢？

只要身體健康，每個人都可以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擺爛躺平也是一種活法。

嗯……

只要身體健康……

“2號床……”

護士推門而入，拉回了姑娘的思緒。

配合護士回答了查房的日常問題后，護士離開。

部分護士的態(tài)度肉眼可見的差了。

是因為自己沒有錢去繳納醫(yī)療費嗎？

她倒是不怪護士們，畢竟家里無緣無故多出了個吃白食的了，誰能高興得起來？

姑娘雙眼中滿是迷茫。

她最近老是在想，明明自己都只有死亡一個結(jié)局，而且這個結(jié)局很快就會到來，自己到底還在堅持什么？

自己在10樓。

從房間的窗戶一躍而下，只需要一瞬間，自己就能結(jié)束一切痛苦。

身體不用再插滿管子，不用再抽血化驗，不用在痛苦地活著。

說到底，姑娘覺得自己還是膽小了，不敢死。

從10樓掉下去，那該多疼啊。

滿地血污，丑死了，誰不希望自己漂漂亮亮的？

說不定還會給路人啊，環(huán)衛(wèi)工人啊，醫(yī)院啊造成不小麻煩。

死了還要麻煩別人，太不應(yīng)該了。

其實要死也行，自己得先想辦法籌到一點錢，回去老家，把已經(jīng)去世的爺爺奶奶的老房子修繕一下。

然后再找個人化個美美的妝，去爺爺奶奶的墳旁邊坐著睡著就可以了。

姑娘所有美好的記憶都來自于小時候跟在爺爺奶奶身邊。

后來上學了，同學們欺負自己是沒有爸爸的孩子。

媽媽跟了叔叔，對自己動輒打罵。

叔叔的孩子也欺負自己，往自己碗里放蟲子。

大些了，班上的同學們把自己的書包丟進垃圾桶。

老師看自己成績不好，也不想管自己。

叫一次家長，自己回家就要挨一次打。

死很可怕，如果能回到爺爺奶奶身邊，那其實也不是很可怕啦。

爺爺杵著拐棍，撐起小花傘接自己從幼兒園放學，那把傘幾乎撐起了自己的半個童年。

另外一半都藏在奶奶柜子深處的塑料袋里，奶奶總會把對孩子不好的零食藏在那里。

小時候自己每每得手，總是覺得奶奶傻，怎么不知道換個地方藏著？

想著，姑娘又開始傷心想哭。

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她拿出了那個手機繼續(xù)玩兒那款自己最近發(fā)現(xiàn)的游戲。

【點香女，你選擇“擺爛人”與締結(jié)香火契約。】

【契約需兩人同時在線，請耐心等……】

【擺爛人向你打招呼，是否回應(yīng)，并且進入臨時聊天頻道？】

姑娘選擇了是。

擺爛人：大佬你好，我是擺爛人。

點香女：你好。

擺爛人：我足足等了一下午，我都以為不會有人選我了，你竟然會選擇我，我也不知道說什么，給你磕一個吧，咚咚咚！！！（跪地猛磕頭表情包）。

看這一串有些無厘頭的消息，她又笑了一下。

點香女：你愿意跟我締結(jié)契約嗎？

擺爛人：不，這個問題該我問你，畢竟我只是個成天擺爛躺平的廢物。

點香女：廢物怎么了，至少你還身體健康，就算是廢物，也是身體健康的廢物，你應(yīng)該高興。

擺爛人：……

點香女：怎么了？

擺爛人：你這話說地就跟你白血病晚期似的，大佬，你真不嫌棄我？咱們締結(jié)契約有什么手續(xù)嗎？

點香女：我來操作，一會兒你點擊同意就行。

擺爛人：我怎么可能會嫌棄你呢，我開廟請神還得仰仗您老，你這么說，難道點香女還有什么說法在里面？

點香女：點香女職業(yè)名稱只有一個，我們同屬于點香神女麾下，只是，雖然職業(yè)名稱只有一個，但是每個點香女能夠給異鄉(xiāng)人提供的幫助，除了掌握第一次開廟請神這項基本權(quán)限外，還有很多不一樣的。

擺爛人：怎么個不一樣？

點香女：我們還能給你們提升天賦，比如我的初始天賦就是“五感強化”，你花費香火，我就能幫助你強化五感，每次強化你的五感都會得到增強，同時所需要的香火費用也會增多。

擺爛人：還有這個說法？

點香女：是的，每個點香女都有默認天賦，聽說初始默認天賦最多有五個，絕大部分都是兩三個。

擺爛人：你只有一個？大佬，你有點菜啊（狗頭）。

點香女：是的，初始天賦越少，就說明點香女評級越低，能開啟的地圖也就越少。

擺爛人：地圖？點香女和普通玩家的游戲進程不一樣嗎？

點香女：不清楚，我才接觸游戲不久，很多東西還沒弄懂，只知道隨著游戲進程，我們也會通過點香神女的指引，前往各種地圖獲得各種不一樣的天賦，點香女之間貌似也會相互爭奪。

擺爛人：誰能拿到更好的天賦強化，就能讓自己眷顧的異鄉(xiāng)人更強大，是這樣嗎？

點香女：是的，地圖越高級能解鎖的天賦就越厲害，同樣，評級越高的點香女就能越早解鎖高級地圖，其實我不菜，只是運氣不好，點香女評級是隨機的。

手機另一邊的擺爛人看著“其實我不菜”幾個字樂了。

心說這小姑娘最后想要解釋一句的倔強還真是有點莫名可愛呢。

【擺爛人向你贈送100香火，是否接受？】

點香女：為什么突然……

擺爛人：我看這兒有個贈送，好奇就點了一下，沒想到我可以給你贈送香火，初次見面也沒啥拿得出手的，就這100香火，別介意襖。

點香女：不行，我們還沒有確定要締結(jié)契約，我不能要你的香火。

擺爛人：沒事，你解答了我這么多疑惑，就算你瞧不上我，不跟我締結(jié)契約也沒事，就當是報酬了。

點香女：我沒有瞧不上你，我怕你瞧不上我，畢竟我……

擺爛人：那就行啦，咱倆一個菜雞，一個辣雞，兩盤菜不正好湊一湊嗎，難道你忍心把我丟回香爐里面讓我去苦苦等待嗎？

【點香女向你發(fā)來締結(jié)契約邀請。】

【提示：一旦締結(jié)契約，將不能再反悔。】

點香女和擺爛人同時收到來了這條提示。

【點香女選擇締結(jié)契約。】

擺爛人：大佬，最后一個問題，你男的還是女的？

點香女：女的。

擺爛人：點香女都是女的嗎？

點香女：點香女只是個職業(yè)，不一定都是女的，也有可能是男的。

【擺爛人選擇締結(jié)契約。】

【契約締結(jié)中……】

【點香為契，攜手為約，宿命永結(jié)，命運同稱，看前路崎嶇坎坷，共赴山海，望來年香火漫天，攜手并進，遞以生死之約，陰陽難阻，好將金蘭之盟，載明舊譜。】

【異鄉(xiāng)人與點香女，唯有傾力合作，方能在舊世之上走的更遠，異鄉(xiāng)人，即使前進途中指引破碎，前路迷茫，點香女逝去，也請你當上舊世之主！】

點香女看著一行行字，蒼白的小臉莫名有些紅撲撲地。

這文案……怎么就跟結(jié)婚似的？

有點害羞……

擺爛人：咱們倆這是在游戲里結(jié)婚了？

姑娘早些年也是偷偷玩兒游戲的，知道很多游戲里都有結(jié)婚這個機制，顯然剛才的流程就是《舊世》的結(jié)婚匹配機制。

但這人怎么可以直接這么問呢？

沒禮貌，有點煩。

擺爛人：歪歪歪？有人在嗎？

點香女：在的，算是吧，游戲的結(jié)婚匹配機制。

【擺爛人向你贈送950香火，是否接受？】

點香女：啊？你怎么又給我這么多？你哪兒來的這么多錢？

香火是舊世的貨幣。

說是“錢”倒也沒錯。

點香女卻不知道，自己這一問直接觸發(fā)了連招。

擺爛人：因為我換新手機了。

點香女：啊？什么意思？

擺爛人：我把舊的二手手機放轉(zhuǎn)轉(zhuǎn)賣了，轉(zhuǎn)轉(zhuǎn)是一個官方驗二手平臺，比一般二手要正規(guī)，平時換下來不用的舊手機平板都放轉(zhuǎn)轉(zhuǎn)上回收了，他家真方便，下單就有人上門來回收，我那臺舊手機回收了三千多香火，價格滿意現(xiàn)場打香火，你要是不滿意也可以當場取消訂單，總之聽我的買賣二手手機去轉(zhuǎn)轉(zhuǎn)就對了，推薦你也去用轉(zhuǎn)轉(zhuǎn)更省錢。

點香女：……

發(fā)的是無語，但她又笑了。

她是刷抖音的，能看懂這一段是廣告梗。

但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觸發(fā)了要命的廣告連招。

這擺爛人，真的有點可愛。

擺爛人：既然都簽契約結(jié)婚了，那這1050香火就是我的一點意思，別拒絕襖，希望你去努力跟別的點香女搶點厲害的天賦回來。

點香女：我盡力……

【點香女接受了100香火。】

【點香女接受了950香火。】

點香女看著手機，手機上倒映著影子，她在思考，擺爛人在生活中會是什么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