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極其熟悉的聲音，讓楊蓮亭整個人都徹底頓住。

抬頭遙望，只見一葉扁舟，靜靜的漂浮在水面中央。

明明無人劃動，可水面卻泛起漣漪，推動著扁舟，緩緩的向著楊蓮亭靠近。

而在那扁舟之上，一身紅衣的身影，筆直矗立，正靜靜的看著自己。

“東方教主！”

楊蓮亭開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可是有地方怠慢了你？讓你受了委屈？”

那聲音，有著男性的低沉、亦有著女性的尖銳，似男似女，但卻一如既往的平靜。

楊蓮亭聞言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一句話。

前身的事不說，只說他在神教的這兩月時光。

東方不敗怠慢他了么？

沒有！

反而讓他在這世人恐懼的神教之中，生活的無比愜意，衣食無憂。

想要什么有什么。

甚至還救過他的命。

“那我可是做了什么，讓你感受到驚懼？”

“那次圍殺，真不是我！”

東方不敗開口，聲音雖然平靜，但卻帶著難言的鄭重。

雖然知道楊蓮亭，自從那日提起習武之后，便好像變了個人。

但他卻覺得，這樣的楊蓮亭，反而比之前好的更多。

更像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我知道！”

楊蓮亭回應，堂堂天下第一高手，東方不敗親口所言，他怎么可能不信。

“是那些長老、堂主的原因，讓你感受到了危機？”

“我說過，在黑木崖上，無人可傷你！”

東方不敗聲音越發清晰，如若在耳邊。

而那扁舟也距楊蓮亭不過數丈，

這一刻，楊蓮亭清晰的看到東方不敗的神色，平靜至極。

似乎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什么東西能讓他心緒起伏了。

包括這日月神教，包括這教主之位、包括這天下武林。

“我知道！”

“我也不懼那些狗屁長老、堂主！”

楊蓮亭回應。

身上同樣流露出一股自信與張揚。

再給他一點時間，那些個長老，他又不是不能殺。

“不錯！你果然變了！”

“變得更自信，更陽剛，更耀眼了！”

扁舟已然停在楊蓮亭腳下，二人相距不過三尺，楊蓮亭亦看到東方不敗臉上的贊賞神情。

這一刻，他似乎有些明白了，是自己的改變，影響了東方不敗的改變。

若不然，東方不敗或許不會如此。

葵花寶典影響至深，但他堅持了六年的野心，也不是那么好斷去的。

“江湖恩怨江湖了，江湖兒女江湖老！”

“我還沒仔細看一看這江湖！”

“不可能在這黑木崖一輩子。”

楊蓮亭開口，目光看向這片湖泊之外，帶著向往。

重活一世，他怎么可能窩在這黑木崖老死？

就算不能長生不死，他也要綻放出最璀璨的光芒，讓這個世界記住自己。

不是作為東方不敗的男寵，才被世人記住。

而且，有著外掛，對于長生不死、縱橫天下，怎么也要拼一次才甘心。

“江湖啊……”

東方不敗輕嘆：“江湖險惡，可不是那么好看的！”

說到這里，東方不敗的目光，陡然變得極其銳利，直刺刺的看向楊蓮亭：“非走不可？”

那種目光好似一柄鋒芒畢露的劍，一根鋒銳至極的針。

明明是深夜，可依舊讓楊蓮亭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目。

“唰！”

那剛閉上的雙目，又瞬間睜開。

直視那種睥睨天下，鋒芒無盡的目光，不躲不避，道：“非走不可！”

聲音不大，卻有著一種世事難移的堅定。

“好！”

東方不敗輕笑，一身氣勢瞬間收回，好似從未出現過一般。

再次恢復到那種平靜的狀態，像是一株草木，靜靜的生長。

又好似一株與世無爭的葵花，向陽而生。

草木，根扎大地，葉承天河。

葵花，無雌雄之分，靠陰向陰，靠陽向陽。

顯然，此刻的東方不敗似乎對那種天人化生，萬物滋長的要道，有了很大的領悟。

“我不攔你！”

東方不敗語氣帶著一絲無奈。

“但這八十里平定州之路，會有人攔你。”

“他們不會留手！”

“若不敵，你隨時可退，我就在這黑木崖，等你回來！”

一語畢，東方不敗的身影陡然騰空，化作一抹妖艷的紅，消失在夜色之中。

只余下那一葉扁舟，微微晃動，逗弄著湖水，泛起陣陣漣漪。

“八十里平定州之路？”

“不！這是我楊蓮亭的江湖路！”

“亦是我楊蓮亭逆改命運之路，不進則死！”

楊蓮亭目光平靜的注視著東方不敗離去，意志未曾動搖絲毫。

他能退么？

不去說堂堂七尺男兒，去做別的男人男寵的問題。

以他的資質，沒有功法，沒有資源，不說天下第一，連修行武功都是問題。

更不別提長生不死了。

最好的命運，可能是衣食無憂的老死在黑木崖。

可日月神教在武林正道眼中，就是魔教。

早晚會有一戰！

老死？那估計是在想屁吃。

“我……退不了一點！”

楊蓮亭陡然轉身，無所畏懼的抬腳，踏上了扁舟。

真氣運轉，散入涌泉穴，震蕩著船身，打動著水流，緩緩的向著湖對岸漂流而去。

他速度不快，卻沒有一絲停頓，哪怕是逆轉水流。

就這樣，漸漸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與東方不敗離去的方向，剛好相反。

……

大日浴海升，紅光萬里行。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耀在大地之上。

亦照耀在那行走在大地之上的身影之上。

強壯的身影，哪怕被光芒拉的極長，依舊沒有一絲柔弱。

他抬動著雙腿，一步一個腳印的向前走去。

沒有施展輕功，沒有焦急與畏懼，只有平靜與堅定。

退不了，那就只能向前！

踏破這八十里平定州之路，便是第一步。

之后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走出屬于自己的江湖路，殺出一個長生不死！

拼搏一次，死也甘心！

“阻我者……唯有殺！”

楊蓮亭輕喃，周身真氣一時不休的運轉，吞噬著天地間的靈機。

既然已經知道前方有人攔路，他自然不可能消耗真氣前行。

反而不斷運轉無極魔功，連走路都在修行。

陡然，楊蓮亭身形一頓，看向不遠處的一處石坡上。

那里有著一道身影，一身青衣，站的筆直，抱劍而立。

似乎已經等待了許久，連頭發、衣衫上都有點點露珠暈染的痕跡。

“我以為你不敢來了，要龜縮在黑木崖！”青衣男子開口。

“天空之廣，何處能遮眼？”

“山河之闊，何地不可行？”

“你要阻我？”

楊蓮亭站定身體，目不斜視的看向青衣男子。

這是一位四十多歲的男子，雙腳如若有根一般，站在地上一動不動，似乎保持這個姿勢許久許久了。

“呲……”

青衣男子放下雙臂，右手輕輕的把劍從劍鞘之中拔出，直指楊蓮亭。

“我叫邱山！你知道我為何阻你！”

“邱山？”

“青木堂副堂主，邱青之兄！”

“我記得你！”

這一刻，楊蓮亭腦海之中陡然浮現出剛剛穿越時的畫面。

十幾個壯漢，殺死了一對男女。

那死去的男子，正是邱青。

雖然是前身做的，可他既然接收了前身的一切，自然沒理由推脫。

更不會去計較什么錯與對。

既然學了武，既然踏足了這江湖武林，成為了日月神教弟子。

殺與被殺，都再尋常不過了，包括他自己也是一樣。

這就是江湖。

“既然如此，動手吧！”

“你若殺不死我，那我就會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