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克首領，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在歐克與蜂鳥的協議生效第二天，馬伽利略就一直跟著歐克，像古代起居注官員一樣記錄他的一言一行。

“當然，咱們已經達成了協議，綠皮做事都是講信用的。”歐克微笑，放下手中脆弱的羽毛筆。

馬伽利略征得同意，也是趕緊來問：“歐克首領，在您眼中，泰拉世界的秩序是怎樣的？”

“前世我就一直對這點很有興趣，中國的皇帝眼中的秩序，與非洲酋長眼中的秩序截然不同，由于他們理解世界的方式不同，自然會有對事件的不同處理方式。”

“我想，咱們來到泰拉，由于信息差和穿越者首領來自的時間段不同，這種差別會更大，這也是我此問的由來。”

歐克先是面露思索，而后微微笑起來。

“馬伽利略首領這個問題問的好啊，它好就好在囊括的東西多，作答者無論回答什么都可以，這種回答的深度和廣度也將影響你對不同文明的判斷，對不對？”

此言一出，馬伽利略面色也有些窘迫起來，他是在拉美西斯王朝陪過法老的人，這個問題也同樣拋給過法老，確確實實是個無論怎樣回答均可的問題。

“既然你問了，我當然要作答，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先問問你，馬伽利略，你飛過這么遼闊的土地，見識了這么多的種族，你眼中的泰拉究竟處于什么秩序之中呢？”

歐克起身倒了兩杯水，將其中一杯放到了馬伽利略的面前。

“我眼中嗎？在我眼里，整個泰拉都是一場游戲，充滿了混亂和戰爭的糟糕游戲。”馬伽利略先是怔怔，而后意興闌珊。

“我帶領著種族飛躍無數山脈和河流，見到最多的便是血流成河的戰爭，為了一片耕地，為了一處水源，部落之間進行爭斗。”

“而到了更高級別的組織形式之后呢？擁有更多人力和集權手段的帝國會發動爾虞我詐的戰爭，這時候搶奪的東西更多更大，從領土到資源，甚至是為了一些特殊的種族特性，國家之間動輒大打出手。”

“我其實很想去見見新格陵蘭上的眼蟲們，它們自稱需要拯救，我卻覺得該是它們來拯救我們，它們隔離在島上，因而心無旁騖的發展科技，而在泰拉上生活，第一要務是生存。”

歐克靜靜聽著，這是馬伽利略難得吐露的心聲。

“你說的很對，也有些道理，但由于你沒有親手締造過一個文明，只是從旁觀者視角來看，所以你無法完全理解泰拉上發生的事情，沒辦法和我們這些領主共情。”

歐克看著蜂鳥人喝光水，而后才慢慢開口說道。

“有一點，你說的很對，在泰拉大陸上首先要考慮的就是生存，生存就是一切，一切都是為了生存。”

歐克咧開大嘴笑道：“這不是某種存在主義哲學，而是對文明的考驗，它在考驗你的耐受能力，連這種程度的磋磨都扛不住的文明是不合格的，其首領自然也是不稱職的。”

“因為有了這種考驗，歷經考驗的文明必然不脆弱，它褪去了對泰拉世界的濾鏡，發現真實世界的殘酷，而后依然積極的參與進這種殘酷競爭中去。”

“有句話說的好，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生活本質后依然熱愛生命，這點對于泰拉上的文明依然適用。”

說到這里，歐克突然頓了頓，而后打了個比方。

“你先前提到過想拜訪眼蟲文明，但我覺得你說的拯救論完全是錯的，泰拉不需要它們拯救，它們只是一群缺少磋磨的、軟弱的科技富家少爺。”

“因為孤處海外，所以盡情發展科技，但顯然科技沒能解決它們的全部問題，沒有和其他種族競爭過，所以先天缺少對文明的敬畏，它們會向泰拉求救，不是偶然，是必然的。”

說完，歐克將杯子里的水倒進嘴里，咂摸了一下感覺不夠喝，直接對著水壺灌了起來。

一番話給馬伽利略說的有些恍惚起來，他還真沒從這個角度考慮過問題。

“你之前問我怎樣看待泰拉大陸的秩序。”歐克見馬伽利略不言，也是順著講下去。

“你看我手上的文件。”舉起手中厚厚一沓政務書，里面有關于軍事建設的，也有關于工程進展的，歐克直接展示給對方看。

“這些東西是什么？它們就是秩序的體現之一，是混亂中的有序，這種有序是可貴的，所以三頭聯盟的每個人都應該重視并且參與保護它。”

“以此類推，我認為泰拉大陸的秩序、乃至于文明也是這樣，是在混亂中求有序，混亂是世界的本色，而有序是文明的象征！”歐克言之鑿鑿，擲地有聲。

站在旁邊當衛兵的戈古茲斜著眼睛看了一眼自家老大，眼中露出一股崇拜來，他怎么就沒從這個角度想過問題呢？

馬伽利略更加恍惚了，在他來之前，專門從拉美西斯神官那里弄來北方蠻族的資料文書，上面記載的北方獸人明明是一群無腦的殺戮機器，怎么這里蹦出來個綠皮哲學家？

看馬伽利略還是不說話，歐克覺得他的悟性有點差，不得不做進一步的說明。

“老馬啊，你想想，為什么我們三頭聯盟能夠取代拉美西斯的統治，為什么三頭聯盟的軍隊能夠取得如此輝煌的勝利？”歐克循循善誘。

“不知道。”馬伽利略老實搖頭。

“你看，你走了很多地方，但是對于文明的觀察還是停留在表象，缺少對它們深度的了解。”歐克攤手。

“三頭聯盟能贏，乃至于泰拉大陸上許多文明的競爭勝敗，全都在于有序二字上。”

“有序的軍隊強于無序的軍隊，有序的文明遠勝于無序的文明，這種‘序’在軍隊中可以是組織程度，在知識屆可以是定式定律，而在文明上則是架構的效率。”

“說的太多，你也未必能理解，文明之間的碰撞碰的就是這個序，你以后在泰拉大陸上游歷，也可以從這個角度多觀察，這些都是我的個人理解，有些淺陋粗鄙，你往后可以多補充。”

說完，歐克不再多言，又開始奮筆疾書，他今天的事情還多，得趕緊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