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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寶貴回憶的泥濘

孩童抱著一個魚缸,缸里有一片羽毛,他說他要圈養這朵羽毛。

他亮閃閃童真的眼睛盯著它,仿佛它就是他的全世界。

-

好靜的空間啊,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的心都要因此凝固了。少年合上的雙眸緩緩睜開。

他似乎偶然在夢中瞥見令人驚奇的一番景象。

現在還沒回過神來。

那幅場景仍然牢牢印刻在此時的他的思緒之中,以至于他現在眼前仍是朦朦朧朧,并分不清現實與幻想。

有一個人已經不知何時坐在了少年的對面,靜靜地凝望著他。那個人一直一直在看著少年的眼睛,所以立刻就發覺他剛剛醒來了且恢復了意識。

所以他之后很快改變了隨意的姿勢,雙手從文件夾包裝的塞扣上面挪開,慢慢地扯動他那張仿佛不在意塵世的,稱得上淡泊面部,做出一個充滿世俗的笑容姿態。

仁義終于從熟悉的笑容反應過來是上次審問他的那個人。

但是叫什么名字來著他卻想不起來了。

“你又犯了什么事兒呀?”那個審問者像個朋友似的調笑,只是無視他的不在狀態,繼續看著他無神的眼睛然后笑瞇瞇地問。

忽然他好像又認識到對方忘了他的名字,再次進行了自我介紹:“你好仁義,我叫茆售,是你上次見過的人哦。”

于是,仁義還未張開打算用問名字來扯東扯西拖延時間的嘴巴,頃刻間便停止住了再動作。

他有時真的佩服這個人察言觀色的能力。

幾張薄且潔白的紙張方塊躺落在桌面上發出了一點點細而瑣碎的很小聲音。茆售打開了文塞的開關,然后從里面抽出了幾根木色的像是竹簽一樣的東西。

那是干什么用的?仁義盯著木簽。

他突然回想起以前,在還是一個小男孩的時候,在一家武術館上觀戰,看到一位大姐姐手持白紙然后將其斬落到木板上——那種紙明明與眼前的這種紙質并無不同,然而那時它卻入木三分。平薄的一張如刀鋒一般堅硬而鋒利。就連撕扯下一半,把它撕得斷斷拉拉,斷面好像都能將人輕易劃傷。

只是看著,都讓人覺得驚心。且先不論那位厲害姐姐如何辦到把紙劈在木柱上的,就像砍柴一樣——側目望去,她揮揮手,神態輕松地把毛袖編下。

那位大名鼎鼎的姐姐她可是在當天就差點兒把這武術館的館長之位拿下,好像鎮上居民都知道她,但說看見她一面談何容易。

在后來據說在她和館長進行了一輪簡單交談后,卻退而求其次,選擇了當副館長了。

當時的小仁義眼睛亮晶晶地捧著手上一盞幣一個的茶糕看著他們,嘴角粘著沫沫,都忘了吃了。

對他們的英氣勃發的模樣,自為很是崇拜。

…………

恍惚回了現在。那位審者輕拾起白紙整理著紙張,然后像印象中一般捧著紙,再次挪動懸浮轉椅面向了他。

又該說些啥了吧。仁義沒啥想法地想。

本該搶在那個人說話之前合上眼睛的,雖然即使如此那個人也照樣會說著那些問話吧……唉,他現在不想看到任何人的臉。心里亂得一團麻。

冷靜下來吧,是時候該成熟一點了。仁義告訴自己。現在可是很嚴肅的場景好吧回答不好的話還有可能會是什么懲罰囚禁等著他。

于是,審者和少年終于正式互相面對。

——即使做出好像愿意正面回答了的模樣,他也就只會回答說些沒什么之類的。

他說:日復一日的很無聊啊,但是!突然看到食堂偶然間掉落的一個小小的玻璃罐子時?覺得好像是個好玩的。

雖然構成普通至極,平時也應該很常見,但在這里的這些日子可沒怎么見到過。所以也是我平日見不到那些東西,所以當時就不由自主撿起來了——

他還以為這不是什么大事兒呢。

他大聲的很長很長的嘆了一口氣兒。

審查者看著少年,他好像一時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仁義眨眨眼,而對面的茆售仍舊用他那雙探究的細膩眼睛與他此時顯得有些麻木的眼神對望著,“是嗎?你沒有別的什么回答了么?”

“沒有別的什么啦。“仁義僵著臉皮回答。

他的手開始發抖。

他的記憶剎時又不合時宜地,回到那個弓場。

……忽然地少年眼角看到了魚塘,令他倍感驚訝的懷念。可不是溫馨而又平淡的場景。

坡上的花朵焦黑,草木枯萎,一切變得陌生而又充滿悲劇色彩起來。

燒焦了的鱗片、從落日的余暉下劃過的焰火碎片飛過空中,然后劃了個弧點燃稻草靶下的柴木。紅色的葉片與火多么相襯,從樹上掙扎著掉降,落在火海高熱的上空飛舞。

最后是那在落葉堆的最尖尖,頂端上亮起漸漸上升筆直的煙,變繼而后起熊熊燃燒的“篝火“。

火焰牽著手圍著它跳舞,楓葉包裹的水氣球炸開,變成一朵又一朵,圍著院子的牽牛花。

鼻尖聞到些燒焦下血腥的味道。于是,他又見到淋漓的鮮血劃過一截白皙非常的指尖。淡淡落于地面,融進一塊一塊土壤里。

有一群安靜坐在樹杈上的鳥,披著棕黑近赤的羽毛,在大樹的蔭蔽下直白地看向他。那不為人知的小小飛鳥們站立得齊齊地,像是一支隊伍,彼此的伙伴。

而他的身邊無一人。

于是在這里時,他無法控制的陷入一陣狂亂而極端的割裂感。

啊,他想,那些東西自此知道少年將不會再來到這里了,花草,院子,池塘,和鳥。并且那有時候在的,永遠也不會有什么別的東西了與他于這里相遇玩耍的——

仁義此時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上一陣急速的跳動后就再次的、徹底規律下來…他的心情再次平靜了。

仁義現在終于知道,那些堆疊所積塵的一本成語書本上面,的第152頁,那第6行的'心如止水'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看啊,他連頁數都記得如此清晰。但是那又如何呢?就算他在現在背多少遍那些頁數,多少遍書中所描寫的話語,背得多么流暢自如,對天讀,對人讀,在街上拉一百萬個人過來聽他說的話,對一千隻枝叉的鳥兒訴說這本書上曾出現的那行文字,那個人也不會再次出現在他面前撫摸著他的頭頂,夸他說干的真好。

——記憶里那只寬大而粗糙的手掌多么溫柔,握著他的小小手指的指節,在書面那一頁的上方某個熟悉於心的位置,曾也一遍又一遍的劃拉過。

然而后來,在已經沒有機會去詢問之前,在仍然無所謂未來會怎麼樣的他的想法之後,在他疑惑的去詢問的時候,那位仍然仿佛淡漠且七竅玲瓏的人卻一言不發,什麼都沒有說,到最後也。少年明明從那人那里聽到了很多很多的,并不完全等同的答案,卻在最終,也沒有在小小的心臟里留下什么痕跡。

他試著用那一堆書上曾描寫過的文字,用著記憶中好像出現過的說書人曾講過的段子去描繪他們。大慨。像夏日里在熱風中慢慢融化的冰激凌,像晨光下劃過荷尖融化于荷塘的露珠。不出其他教科書般美麗語言的他頹然放棄了。

而在此刻,那些痕跡——那些捉摸不清而又令人倍感懷念的痕跡,卻如同焰火一般兇猛無敵,熊熊燃燒著。曾經一路緩慢灼燒了他的心房,在他的腦海之中與心臟上方,郝留下了一線道如溝渠般,深深且不可磨滅的丑陋痕跡。明曾經像小貓的抓撓,毛線的滑動一般的氣息,此時卻像利刃。像是滾燙的澆過臉頰的開水。他無力去描繪這種感覺了,他不想再去描繪這種回憶了。這些事情他能跟一切人說,就是不能對出現在他面前的東西說。他無話可說,對一切都他感到平靜,像是要放棄了一般的,有點憂愁湧上心頭,而後又變成被塗抹平的鹽粒。

…………

大概這樣的靜默在一篇短文的中部畫上一個省略號,然後就會有下一個故事開始了吧。可惜不是這樣的,他知道,他已經決心睜開雙眼了,雖然他仍然什麼都不想說。于一陣長久的靜默后,仁義睜大了一點點眼睛。

估量著要說什麼的時候,他可能想說一句非常感人的話吧,或者又想說什麼能夠成為名言的那種高度的言語。在話語冒出嘴之前,他從未知道自己會說什麼,對將來的事情更是1毫秒都沒有思考過。

他說。

可是我是受害者啊。

…………

門外有許多不同的雜音。看護紛亂嘈雜的腳步聲響過。

少年此時正坐在鐵門的內側深深地垂著頭,腦海里邊兒是臺閃著雪花的電視機,一群鳥降落在他的眼前,隨后飛起,不知道盤旋著什么。

他就這樣坐在這個椅子面前,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雖然不管話語說出或未說出他都無所謂,也無所謂怎樣的話能帶來怎樣的結果。

仁義感覺好像與整個世界都分離開來的,像個飛出去的顆粒。他在這之中消失了沒有人會問什么。

他連忙爬起坐在椅子上。

他感到一種長久的寧靜之後的舒適感了,與之前的感受不同的是,一番悲哀或者愉快的思考之後,世界和時間突然就會好像慢下來,一切好像與他毫不相關的東西又會再次圍著他轉,他好像能去思考一切,好像在下一個片刻就能夠擁有改變其他東西的力量。

至少在此時,他能夠懷有一種感恩以及輕快的一種態度。

他想著他輕微的蕩著那個隨時可能會摔倒的椅子,他的手銬已經解開了,但他仍然不允許被外出。他可能會對下一個到來的人微笑握手,甚至會把那個人高高的抱起來,轉半圈或者轉幾百圈都有可能。

這樣美好又輕鬆的態度並沒有持續太久,下一刻那股悲傷而又哀愁的氣氛又湧上來將他團團圍住,他像是被包在粽子裡的。不受歡迎的餡料一般只能獨自哭泣或者腐爛。

他明白。而那些其它雪白的顆粒,要么緊緊的附著在世界這張餅鐵上面,要么紛紛揚揚的、灑落出去一部分;仁義現在才掉出去和以往那些灑落出去的顆粒沒有任何分別,他明白他看到過于是他才非常知道。

不不,腦海中又有一個奇怪的聲音說到。“衪”告訴他,這世界是主曾看到過的一囗巨大的缸,而世間所有東西都是里邊的魚的組成部分。

仁義緩緩搓搓手指。那個戴著粉色燈帽的、人的話語,再次的、在他的腦海中略過去。

怕不是時候了吧。

那個藥劑發揮之后……現在這個時候至少——在他暈過去的前一天他之所做的那些事情,也該能夠應驗了吧。

這時門外的腳步聲突然變得復雜而急促起來,好像同時有許多人在來回奔跑。

人變多了,他們互相之間可能說了點什么話語。

在什么信息的傳播之中,越來越多紛雜的腳步聲響起在門外咚咚咚的,后來連成了一段連續的敲擊。視野變成白雪花花了。

仁義半睜著眼睛,沒有聚焦的盯著桌面上細微的花紋。他在囗中無聲的數著,在幻視到魚的尾巴在水中劃過擺動同時,他也聽到魚兒歡快游走魚翅漂浮的聲音。

他數,

1,2,3,……,1980。

突然,門外一陳人耳難以去完全捕捉的巨聲波響起。

…仁義感覺到自己的雙耳耳鳴了很長一段時間。以至于到這樣刺耳的聲音響過后,他的耳廓還在微微發麻,發絲震顫。

被關在鐵門里的人都這樣了,門外的那些人肯定不好受吧。雖然他并不關心。

此前歡快的平靜的心此刻裝不下任何東西。他腦想著沒名的歌,過了一會兒,坐起身來。少年輕輕抬頭,去望向那扇看不透的鐵門的門外面。

然后輕飄飄吹了個響口哨。很好!

此時門外剛剛錯落腳步聲已經完全停止了,仔細聽還有一兩個重物落倒到地面上所發出的沉悶聲音。

仁義起身走到門邊,鐵門那小小的一塊脆弱連接的點被那含有能量的聲波已經完全震碎了。此時變成掛點碎碴在門的把手上方位置。

他先是試探地摸了摸門囗的把手,發現門能夠輕微推動后,撥開那上附著的一點鎖芯殘渣,借了點力能推開來一點點門了,他才湊上去看。

仁義瞧了瞧外面,然后又動手把門合上了。

……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而又無聊的。

仁義趴在桌面上靜靜的等待著,會有什么到來吧——

雖然知道不可以主動走出去,但是規定而論,那些人也不知道是這事他干的,不是不可以等人來找他。反正他沒有嫌疑,大概率應該不會抓他吧。

那現在應該怎么做來著呢。捂著頭假裝也跟那些人一樣很疼嗎。

少年很疲憊,再次合上眼睛。

他又做了個夢。

此時在他夢中的那個孩童,他眼前的魚缸中困住的魚變成了鳥。

那模樣怪癖的鳥兒長著一副尖尖的利嘴,正嘴巴一張一合有節奏地鼓動它們的羽腹,好像在模擬魚兒吃食和呼吸時的動作。

它們在仁義耳邊發出尖銳刺耳的鳴叫。

他呆呆地凝望。不知不覺間,已身在缸中。

而這時,仁義聽到那只被魚缸困住的鳥,那羽翼禿嚕的鳥兒開口說人話了,問遠在天邊的翁人,說不知道展開翅膀飛舞的世界將會是怎樣的形狀。

魚缸圈養羽毛是因為那片薄薄的羽絨是它唯一的良藥。

輕飄的羽毛一般寶貴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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