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持續到黃昏才落幕，見天色不早，程普和韓當打算面見公孫瓚的想法，只能放到次日。

而關昭、張郃也婉拒了公孫氏的邀請，同程、韓二友，尋了謁舍住下。

夜幕下，謁舍內。

關昭和張郃住在一個屋子，回顧起白日一番經歷，張郃剛躺在了床上，翻來覆去，心里藏不住話，就忍不住問道：“小郎前些日子，同我有言，說要和這位公孫長史建立更穩固聯系，莫非就是今日所言之商貿合作？”

關昭剛洗完腳，正用抹布擦拭，為張郃所問，他輕輕頷首道：“是然，我等借助商賈，于遼東等邊地貿易，以換取馬匹等物，而防范天下之動。儁乂當知，此非一時之利，乃是長久之利。”

“于遼東所在，而今公孫君為遼東屬國長史，雖然將來不一定長久處此任上，但于邊地這些年，自有其人脈，此亦是我等所需。至于公孫君乃是有大志向的人，定然能明白其中利弊……”

張郃為人穩重，黃巾之亂還有一年多的時間，依他和劉備早先的商議，本打算以張郃具體負責護衛事。故而，才有這次的隨行，還有坦誠相告。

張郃聽聞后，又翻了個身，看向油燈前的身影，不禁贊嘆道：“原來如此！我嘗聽聞太祖皇帝有言‘運籌帷帳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同小郎接觸之后，但覺小郎謀劃深遠，就如昔日之留侯！”

言語中的認可，張郃發自真心。于張家莊園，見每日的關昭之自律，還有種種訓練作為，無不能看出，這是一個有天賦又有能力，且長于謀劃的人。再細思關昭年紀，更覺前途無量。

為張郃這般夸贊，關昭面上倒沒有展露什么，只是搖了搖頭道：“儁乂兄還真是看得起我，不說留候一半，若我之才華，能有留候十分之一，那也滿足了！”

留候張良，那可是一代神人！

“小郎真是謙虛！”

同夜，公孫府。

為了幼子的滿月宴，忙碌了一整日的公孫瓚，總算能有一二空隙。

回思白日時，關昭同他說的一番話，公孫瓚隨之叫來了從弟公孫越和公孫范，將此事相告之。

公孫范宴席上，為相陪來客，酒水喝了不少，臉蛋有些通紅，跪坐于案幾處，摸著下巴道：“這位關小郎君所言，于范之見，大體能行。劉君前番殺賊而安鄉地，亦是聞名州郡，并同中山、河間、常山等地大商接觸，自有其貨源。而運抵遼東，將此中商品散賣出去，其中獲利，定是不少。能分給大兄一部分，借此錢資，足夠招募一批人馬。”

“再者，那關小郎君所言正確，遼東這些年，大不安寧，朝廷和州府為此頭疼，若是大兄能夠自募兵士，保衛地方，朝廷也好，幽州牧也罷，定不會反對！大兄亦可于此，積累實力！”

公孫越則想到了另一件事，等公孫范說完，他抬眸看向身姿筆直的從兄，道：“大兄，越倒是有兩個疑惑。一則，涿縣劉君同大兄乃同窗好友，何以寥落至此，選擇參與到商賈之事，販賣馬匹，另賺取錢財。二則，那關小郎君有一言，當是沒有說錯，今州府先行來人嘉獎，想來朝廷也將使大兄升遷，一旦大兄離開遼東，我等當下所為，將大打折扣……”

兩位從弟，一左一右，其中言語，為公孫瓚所聞，他沉吟了一會兒，瞇著眼道：“子正和子昂之言，皆有道理。今天下不安，中原多地都有亂起，玄德當也有所察覺，因此積累人馬，或為動蕩而護鄉地，且同我等殊途同歸。至于朝廷之任命，若是我愿留在遼東，亦未嘗不可！”

公孫瓚最后一句話，頗為自信。說到朝廷的委任，他尚有妻族侯氏等，可以相助。就算是升遷之命令下來，亦可拒之。

恰恰是關昭的一番話，給他提供方向指引，從弟公孫范一言，直接說出了他當下的想法。那就是于遼東之地，以安定胡人為名，建立自己的勢力。

“此事上，明日見了關小郎君，我等再詳議之！另，州府之嘉獎事，明日且看看州吏如何說？”

“諾！”

……

次日上午。

程普和韓當，代表州府，將其中嘉獎文書，親手交到公孫瓚手上。而關昭、張郃二人，同見到了公孫瓚，并探討了具體的合作細節，由此標志著，劉備與公孫瓚這對同窗，有了初步的“結盟”。

因程普、韓當要先行回往薊縣復命，關昭他們則還要停留一些時間，遂于隔日，同出昌黎城送別。

分別之際，關昭拉著程、韓兩人的手，依依惜別，道：“德謀兄，義公兄，可還記得我等當日于薊縣所言，今以漢室衰微，若是天下有動，我等當一同匡扶社稷！愿君等一路順風，便是遇事了，也可往涿縣劉君！”

韓當還是一如既往的愛笑，大聲道：“小郎君放心就是，我和德謀自然記得。若我等真是于州府混不下去了，自會去尋劉君。你和儁乂下次過路薊縣，千萬別忘了，來尋我們吃酒！”

聽到韓當這句話，關昭就知道這些時日的接觸沒有白費。

程普老成持重，話語很少，但同有意動。

張郃于旁側，亦是道別了幾句。

“多多保重！”

吉時已到，四人隨之再次揖別，直等到程普和韓當兩人的身影，消失于道路盡頭，關昭他們才折返城內。

……

《周禮·職方》載：“東北曰幽州，其山鎮曰醫無閭。”

五日后，距昌黎城，東北九十里，醫無閭山東側，距無慮城尚有七十里，此地正是塞外胡人，經常活躍之地。

關昭、張郃，率十多名護衛，隨同公孫瓚，適逢今日，出塞長長見識。

而公孫瓚、公孫越所領的二十余眾騎兵，無不騎著白馬，穿戴盔甲，極顯威武之姿。此中部從，于關昭看去，當是“白馬義從”的前身了！

便是張郃也頻頻側目，羨慕不已。

卻說他們這一行人，一邊騎馬前行，一邊為公孫瓚講解塞外形勢，對于遼東本地的情況，有了更貼切的了解。

正在此時，前方一道騰空而起的灰塵，吸引了眾人注意，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于一旁，公孫瓚經驗豐富，亦無慌張，而是揚起了雙刃矛，高聲道：“是鮮卑騎兵，兒郎們準備迎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