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洛爺，你嚇死我了。”

凌沫雪泣不成聲，嘴唇面無血色，渾身都因后怕而發抖。

激動之下，她也顧不得弄臟洛凡塵道袍，小腦袋頂著他后背，嗚咽啜泣不停，一雙小拳頭揮得眼花繚亂，不停錘擊他后背。

“笨丫頭，沒事兒了。”

后背濕潤，暖呼呼的，洛凡塵無奈，嘴角卻勾起一抹溫柔笑意。

重情義，心有牽掛，性格堅韌不失柔軟，是上好的修仙種子，若非凌冷這個出身，恐怕早已拜入道門，成為人中龍鳳。

說起來，還算自己撿漏了？

“好了，愿賭服輸，我不會對凌秋韻動手。”

洛凡塵沿著凌沫雪后背曲線，擼貓似的輕撫，同時就著袖袍仔細為她擦拭淚珠和鼻涕，眉宇間盡是耐心，沒有半分嫌棄。

少女長久籠罩在死亡陰影中，精神高度緊繃，這次不過是導火索，一時情緒崩潰，梨花帶雨久久穩不下心緒。

“洛...洛爺？”

身前，凌秋韻俏臉呆滯，愣愣立在原地，手中匕首握緊又松開。

“此事說來話長。”

洛凡塵大半截手臂都被凌沫雪的眼淚浸濕，他一時安撫不下，頗有幾分窘迫。

凌秋韻唇瓣抿緊，生怕阿姐惹惱這魔修。

她適時挽過凌沫雪臂彎，把阿姐帶到懷中細聲安慰的同時，沖洛凡塵歉意行了個萬福禮。

“這段時間，阿姐有勞洛叔照顧了。”

凌秋韻俏臉順服，美眸卻是冰冷，她輕撫凌沫雪脖頸，眼神久久停留在家姐麻衣下的瘦弱身軀。

凌沫雪瘦骨嶙峋的鎖骨下，一枚暗紅色鬼面斑紋異常刺眼，似是主仆血氣，但當著洛凡塵的面，她不敢細看。

“你們姐妹分別許久，應該有很多話要說，還需勞煩秋韻你代我為沫雪凈身洗漱，傍晚來見我。”

“照顧阿姐，本就是小女分內之事。”

凌秋韻恭敬垂首，埋低的小臉看不出表情，一時疑惑洛姓魔修，竟放心讓她和阿姐獨處。

哪怕是試探，她也有機會能從阿姐口中，得到這魔修的些許情報。

分別之際，凌沫雪抽嗒嗒的抹著眼淚，她轉過臟兮兮的小臉，幽幽目光中竟有幾分依賴。

......

鏤空的檀木屏風內，泉水潺潺。

朦朧霧氣升騰，曼妙身影若隱若現，凌秋韻如瀑黑發及腰，堪堪蓋過臀瓣。

相比于發育不良的凌沫雪，她姿容高挑，櫻唇如玫，細枝碩果已是初具仙姿。

她笑容恬靜，聆聽凌沫雪的絮叨的同時，素手溫柔為阿姐梳洗長發，溫暖的泉水流淌在肌膚，舒服得凌沫雪眉眼彎彎，小臉盡是享受。

姐妹倆上次相見，已有兩年，彼此格外珍惜相處的時間。

“秋韻不用擔心，洛爺言出必行，是很好的人。”

“好人嗎？”

凌秋韻嘴唇嚅囁，水滴眸中亦有幾分困惑。

她本以為洛姓魔修是試探，或動用什么監視手段，不過他始終都在主殿吐納修行，似乎刻意讓她感知到位置。

他竟真放心讓我和阿姐獨處...

“阿姐，和我講講洛爺好不好？”

“哼！那個壞家伙，成天兇巴巴，又冷又膽小，只會用命令的口吻嚇我，討厭死了。”

“可是...洛爺給我好吃的東西，教我修行，喂我昂貴的丹藥...”

凌沫雪下巴上仰，小嘴微撅，她毫無防備的仰躺在凌秋韻懷中，言語似是嫌棄厭惡，可話到后面盡是溢美之詞。

凌秋韻水滴眸瞇細，敏銳聽出阿姐話語間對洛凡塵的依賴。

她靜靜聆聽，視線卻聚焦在凌沫雪瘦骨嶙峋的身軀，唇瓣抿成一抹淡淡的弧線。

腳踝，手腕，后背，到處都是結痂后的刺目血痕，皮膚蠟黃，紅腫的小腹微微發漲卻可以看到兩側清晰的肋骨，有血氣虧空之兆。

最后，她視線聚焦在阿姐腋下的鬼臉血紋，素手攥得發白，又無力松開。

主仆血契...

“身上的傷...不是洛爺做的。”

凌沫雪后知后覺，兩只小手頗有些窘迫的遮住身上的傷痕。

她余光掃過秋韻凝脂般的白膩肌膚，小臉黯然，自卑的垂下眼眸，強笑道：“洛爺喂我吃過靈藥，很快就能長好。”

凌秋韻取出藥膏，溫柔把阿姐摟進懷中，小心翼翼擦拭傷口的同時，肩膀止不住輕顫。

“阿姐對不起...”

凌秋韻眼眶通紅，她靜靜聽完阿姐講述完這幾天的經過，回過神時，唇瓣已咬出清晰齒痕。

阿姐涉世未深，恐怕被這洛凡塵誆騙，阿父的手段和魂幡的神通她清楚，唯有最狡詐狠厲的魔修，才能以弱勝強反殺阿父。

都怪她，若非自己這病弱之軀，阿父就不會墮入魔道，阿姐也不會淪落至此。

如今主仆血契已成，若洛凡塵真為魔修，后果不堪設想。

對了！我已經可以修仙了，洛爺也會繼續教我修行，往后由我來保護秋韻。”

凌沫雪亦注意到主仆血契，被劉海遮掩的眼中亦是黯然。

凌秋韻埋頭不語，她顫抖著伸出素手，似想觸碰凌沫雪腋下血紋，指尖卻僵硬在半空。

“沒關系的，如果不是洛爺，我已經死在牢里了。”

“洛爺和我說過，只要我拜入道門，就會解除血契，還我自由...”

凌沫雪強顏歡笑，聲音逐漸細弱。

她明白主仆血契意味著什么，洛爺或許不是魔修，但...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當初面對凌有道的血傀，洛爺毫不猶豫把她推出去擋刀。

凌秋韻微不可查地搖搖頭，八大道門乃是屹立八荒近萬載的龐然大物，有元嬰真君坐鎮。

門下弟子俱是少年天才，十八歲筑基者也有耳聞。

阿姐雖是上品靈根，可惜耽擱十余年，缺少資源和背景，絕無可能拜入道門。

“阿姐，修真界爾虞我詐遠勝人間百倍，散修資源匱乏，求道無所不用其極，一枚靈石就能道友反目，夫妻成仇。”

凌秋韻雙手鄭重按在阿姐肩膀，俏臉認真：“阿姐可知，你這樣的靈傀，在修真界價值幾何？”

“一枚...靈石？”

凌沫雪瑟縮伸出一根手指，洛爺教她修行時，她曾了解過修真界常識。

一枚靈塵就能助她坐照，何況貴重十倍的靈石。

凌秋韻緩緩搖頭，俏臉嚴肅道：“上品雙靈根的天魔靈傀，最少一百靈石，但往往需要雙倍，乃至于三倍的價格，才能僥幸得到一尊入藥。”

“天魔靈傀入藥可煉煞丹，行魔道筑基之法，就算洛爺并非魔修，也不可能為你解除血契。”

凌沫雪抱緊雙膝默默點頭，凌秋韻緩和下語氣，為阿姐梳理長發，低垂的俏臉看不出表情。

“洛爺行事縝密，殺伐果斷，卻對你格外照顧，我總擔心他不懷好意...”

“哼哼~好啦，我只信秋韻。”

凌沫雪察覺小妹情緒不佳，故作輕松，笑嘻嘻的倒騰水花。

凌秋韻下巴枕在凌沫雪額頭，俏臉寵溺，她緊了緊環在阿姐小腹的臂彎，摟得更緊了些。

“可能是我多慮了，洛爺圖謀不軌，可以直接對你行強取之法...”

“阿姐權且忍耐，待羽翼漸豐，再做定奪，主仆血契之事，我會為你想辦法...”

她已時日無多，注定無法陪阿姐走下去。

同一時間，縣府主殿。

黃紙扎成的稻草紙人手捧靈石端坐正中，身下幾道簡易陣紋緩緩運轉，吸納少得可憐的靈力。

至于蠱傀主人，此刻正置身于朦朧水霧間，目光幽幽注視著若隱若現的兩女，表情復雜。

凌秋韻聰慧機敏，洛凡塵確實刻意讓姐妹獨處試探，可惜他技高一籌，以蠱傀掩飾后，服下僅剩的斂息丹，提前遁入水霧之中窺伺。

本是想觀察凌秋韻為人，不成想險些被少女當成魔修，不由莞爾。

“好生警惕的丫頭，但是真心實意為沫雪考慮，就算通過吧。”

洛凡塵自言自語，在兩女換好衣服前，掐訣運轉真元化作幾縷薄霧，身形隱入水霧之中。

凌沫雪他都能教化，何況這心地善良的小姑娘？

往后沫雪由她照顧，自己也能省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