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一直低著頭，劉璋說的這些，如同鋼針利劍一樣，狠狠的刺進了劉備的心口。

劉備以仁義立足于世，但是取西川這件事，就連他自己，都覺得不怎么光彩。

無論做什么事情，其實我們每一個人的內心，都有一把尺子，做對了，還是做錯了，自己是最清楚的。

劉璋憋屈了這么多年，今天總算是一吐為快，他的小兒子劉闡站在他的身后，則是緊張不已，暗暗捏了一把汗。

父親說了這么多，讓劉備這么沒有面子，那事后，還有好果子吃嗎？

劉備會不會給他們開小灶呢？

在劉璋一家人看來，劉備也是一個梟雄！

何為梟雄？就是殺伐果斷，該狠的時候絕不客氣。

“說完了？”

過了一會，劉協終于開口了。

劉璋點了點頭，“請陛下給我做主，我對劉備自始至終，并沒有任何虧待的地方。”

劉協點了點頭，“好，你說完了，那該輪到朕說了，剛才你說，益州是你的，劉備搶了你的益州？”

劉璋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可是，劉協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這么說，你承認，擁兵自重割據一方了？”

“這？”

劉璋吃了一驚，他恍然大悟，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當著皇帝的面，竟然敢說益州是他的，這不是找死嗎？

劉備沒想到，事情竟然出現了轉機，他松了一口氣，抬頭看向劉璋，現在又輪到劉璋難受了。

劉協斥責道：“劉璋，你既是漢臣，又是宗親，明知道漢室危難，明知道朕被困在許都，你倒好，割據一方，逍遙快活，你可真是朕的好臣子，真是朕的好宗親啊？朕的死活，你不在乎，大漢的死活，你也不在乎，是也不是？

站在劉璋的立場，他當然有理由覺得劉備對不起他，但是，站在劉協的立場上，一下子就讓劉璋理屈詞窮，徹底陷入了被動。

劉璋張了張嘴，徹底慌得一批，“陛下，你錯怪臣了。”

“朕錯怪你了嗎？劉備的確占了益州，但你知道，他為何這么做嗎？因為，他要幫朕匡扶漢室，他需要地盤，需要力量，而你，自私自利，只想著把益州占為己有，對漢室，對朕，卻毫不理會，益州在你手里，你都做了什么？”

劉協不依不饒，說的劉璋啞口無言。

“論能力，你不如劉備。這么多年，你連一個張魯都搞不定，就算劉備不去益州，曹操倘若要出兵對益州動手的話，你自問能守得住嗎？”

劉璋頭上都冒了冷汗，他恨不能趕緊找個地縫鉆進去。

別說打曹操，張魯他都搞不定，曹操如果大軍來犯，劉璋估計自己最后還是會選擇投降。

“論志向，劉備這么多年，一直都沒有忘記匡扶漢室，一直都沒有忘記迎朕還于舊都，這天下是漢室的，益州也是漢室的，不論劉備占哪一個地方，他都是為了漢室，都是為了朕，而你，卻把益州視為你自己的，就憑這一句話，朕就可以殺了你！”

“陛下，臣知罪了。”

劉璋面對劉協，徹底害怕了。

劉備見他如此狼狽，心里也覺得大為解氣。

這么多年，劉備一直躲著劉璋，干脆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因為他無法面對劉璋。

可是劉協，卻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整個天下都是漢室的，罵的劉璋連個屁都不敢放。

當然劉備也知道，劉協可以這么說，如果他這么罵劉璋的話，根本沒用。

劉協語氣犀利，眼神冷峻，罵的劉璋脖子都縮了起來。

“朕對益州不滿，說實話，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劉協站起身來，背負著雙手，在屋里來回走了幾步。

他猛然轉身，冷冷的看向劉璋，近乎咆哮的說道：“昔日，正是你父親劉焉，最早提出設立州牧，原來他早有預謀，到了益州后，他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不僅讓張魯殺了漢中太守蘇固，強占了漢中，還命其阻塞交通，切斷關中和西川漢中的聯系，朝廷的官吏也被斬殺了不少。”

“你父親做這些，目的何在？不言自明，他要割據一方，做一個不受朝廷約束的土皇帝。”

這番話，猶如一記驚雷，猛擊在劉璋的頭上，嚇的他瑟瑟發抖，冷汗狂流。

對于劉焉的所作所為，劉璋都是知情的。

“果然，很快劉焉就在綿竹做好了稱帝的準備，打造了規模驚人的天子車仗，只可惜，突然起了一場大火，把這些車仗付之一炬，再加上你在長安的兩個兄弟也被李傕郭汜所殺，一連串的打擊之下，劉焉染了背疽，不治而亡，這才沒有邁出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一步，要不然，他比袁術會更早一步，篡逆稱帝！”

劉璋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哭求道：“陛下，那些事情和我無干啊，都是家父所為。”

“哼！劉焉如此大逆不道，朕若是追究的話，你還有命在嗎？昔日在長安，你也曾在朕的身邊待過，做了幾年的奉車都尉，難道朕的所遭所遇，你視而不見嗎？你運氣不錯，被龐義接回了益州，并取代你的兄長劉瑁做了益州牧，可你，想過要朕還困在許都嗎？想過幫朕匡扶漢室嗎？”

面對劉協的質問，劉璋連一點反駁的底氣都沒有。

“這……陛下，臣死罪，望陛下寬恕。”

劉璋除了認罪，別無他法。

“劉備仁義，他這些年一直都沒有放棄匡扶漢室，一直都沒有忘記被困許都的朕，而你占著大漢的領土，卻不為漢室效力，還指責劉備奪了你的地盤。”

“不錯，站在你的立場，你是受了委屈，可劉備是為了大漢，是為了社稷大義，而你呢？你在想什么，你只顧你的個人私利，朕現在可以告訴你，這天下任何一寸土地，都是漢室的，劉備何錯之有？他年過半百，依然沒有放棄匡扶漢室，依然還想著為朕出力，和他相比，你不覺得羞愧嗎？”

劉璋無言以對，冷汗已經濕透了他的衣服。

劉協今日這劈頭蓋臉的一番話，也著實讓劉備揚眉吐氣了一回，面對劉璋的羞愧漸漸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為了社稷大義的自豪感。

劉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一個屁也不敢放。

劉闡也緊挨著他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