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兒,快謝謝小葵爺。”
婦人艱難站起,顧不及身上的挫傷,輕輕晃了晃還在擦拭眼淚的小女孩。
“謝謝小葵爺,小葵爺是大好人。”
名為玲兒的小女孩一邊抽著鼻子,一邊甕聲甕氣地說道。
原本還有些警惕的陳葵被這兩句話險些逗笑了。
小葵爺這名字還怪好聽的。
只是從一個小女孩嘴巴里說出來,搞得自己好像是個惡霸一般。
“不用謝。”
他抬手摸了摸玲兒的小腦袋,后者正在緩緩安靜下來。
“小葵爺,進屋坐坐吧。”
婦人局促地扯了扯自己的裙擺,白色布料上滲出了些許血跡,顯然并不是什么小傷。
“柳茉姐,你腿沒事吧。”
陳葵沉聲問道。
“沒事,只是擦了一下而已。”
名為柳茉的婦人低頭擦了擦玲兒臉頰上的淚痕,搖了搖頭。
陳葵見狀,也不再追問。
此時。
周圍已經聚滿了一圈的街坊鄰居,赤裸著上身的樵夫,耷拉著鼻涕的幾個小娃娃,以及眾多閑來無事的人,都瞪著好奇的眼睛,打量著陳葵二人,還時不時竊竊私語著。
誰不知道王虎討了個如花似玉的老婆。
沒想到跟一個小娃娃搞到一塊了。
醉漢來的時候,各個都緊閉房門,不吭一聲,看熱鬧的時候脖子倒是伸的一個比一個長。
看見這一幕,陳葵不由在心中冷笑了一聲,也不再多說什么。
流言蜚語他自然是不怕,只是反感這些嚼舌根的人,如同糞坑上的蒼蠅,嘰嘰歪歪,甚是煩人。
......
......
走進屋中,
玲兒乖巧地拿來一個小板凳,認真用布擦了幾遍,放在陳葵的跟前。
“小葵爺請坐。”
“好。”
陳葵接過板凳,緩緩坐了下來,打量著四周。
屋內敞亮,地上一塵不染,墻上掛著各式各樣的雜物,也都擦的干干凈凈,一把粗獷的弓箭被懸掛在了正中央,兩端裹著牛皮,弓弩在陽光下反射著微光。
【牛筋弓】
等級:塵品
效果:足以射穿大部分野獸的皮囊,頗有年份。
一行小字在陽光下的倒影中顯現。
陳葵瞥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凡品以及凡品之上,且擁有足夠珍貴的特性,才能達到亙古圣物的評判標準。
這應該只是一把年份悠久的獵弓而已,看起來保養的不錯。
“小葵爺,先喝口茶水吧,家里也沒什么能招待您的。”
環顧間,柳茉端來一個嶄新的茶杯,小心翼翼地放在陳葵面前,兩頰微紅,窘迫地搓了搓手。
“家里有創藥么?”
陳葵雙手接過茶水,忽然問道
“有是有...”
柳茉臉色一僵,遲鈍了一下,緩緩點了點頭。
她的表情有些不對勁,但陳葵也沒細想。
“玲兒,去把創藥拿來。”
他扭頭對著小女孩說道。
“不用了小葵爺,玲兒她不知道在哪。”
柳茉連忙擺了擺手,似乎想伸手攔住玲兒。
“我知道,平時都是我幫娘涂的。”
玲兒蹦蹦跳跳地跑進了屋子,輕車熟路地翻開木柜,取出一個用油紙包裹嚴實的小瓷器。
熟悉的味道彌漫在空中。
陳葵認得這是一種名為草金粉的創傷藥,便宜量大見效快,鎮上的獵戶大多都是用它。
“小葵爺,真的不用了...”
柳茉忽然臉頰通紅地擺手,掙扎著想要后退,卻被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壓住了腿。
“我記得小時候有段日子,覃爺爺總是做糧餅,足足做了一個月,現在我才知道,那些白面是哪來的。”
陳葵半蹲身子,輕扣住柳茉纖細的腳踝,將裙擺稍稍掀起,緩緩說道。
只見柳茉修長白皙的腿上滿是一道道如蠕蟲般可怖的傷疤,新舊不一,從上往下排布,密密麻麻,看上去十分嚇人。
“你說牛三已經不止一次來找你了?”
可陳葵卻好像沒看見這些傷疤一樣,只是淡定地掀起油紙,繼續問著,同時用另一只手捻起些許草金粉,將其小心翼翼地蓋在剛剛的那一處挫傷上。
“是...昨日來了兩次,我沒敢開門。”
“今天大抵是喝了酒,敲了敲,直接一腳踹開了門,沖了進來,想把我拉出去。”
感受著腿上輕柔的動作,柳茉習慣地忍著痛,回答道。
她本以為陳葵會被自己腿上的傷口嚇到,沒想到后者仿佛沒看見一般,手里抹藥動作依舊熟練,沒有收到一點影響。
一股異樣的情緒忽然在柳茉的心底流淌而過。
她很想將腿抽離,又鬼使神差地僵在了原地,任憑陳葵熟練地涂抹著草金粉,不敢亂動。
“我倒是不怕,只怕那牛三對玲兒做些什么,那就完了。”
柳茉繼續說著,眼眶忽然間又有些發紅了。
“小葵爺,你有所不知,這牛三仗著他那在官府的大哥,在鎮上無惡不作。”
“這次你招惹了他,你孤身一人,他肯定要找你麻煩...”
說著說著,柳茉克制著眼淚,微微抿嘴:
“小葵爺,你就不該幫我,害的拖累你。”
陳葵聞言,手上動作一頓,也陷入了沉默。
舊時的記憶里,前世的他認識柳茉。
她是獵戶王虎的妻子,就住在自己斜對面不遠的地方。
柳茉和王虎生有一女,平日里都住在城南。
她為人善良,總是想著接濟更加窮苦之人
王虎卻嫌她生不出兒子,喝完酒就對她拳打腳踢。
就連打獵販賣掙到的錢也不會拿回家,全瀟灑在醉仙樓和花豐閣這兩個地方了。
要么醉倒在酒桌上,要么睡在花豐閣的花床上,日子可謂快活至極。
為了女兒,柳妹平日里會接些鎮上的雜活補貼家用,白天在大宅里幫工,晚上則對著蠟燭做針線活。
鎮上的人家也都認識柳茉,說她人美心善,手腳也麻利,都愿意將方便簡單的活留給她。
日子一天天的過,錢也一枚枚銅錢慢慢攢。
柳茉連同自己的嫁妝錢一起攢了起來,打算留給玲兒。
想著等玲兒以后出嫁了,就算被人欺負,也能靠著這筆錢,自己好好活著。
誰成想,這筆錢不知道怎么就被王虎知道了。
他砸了酒杯,沖回去翻了個底朝天,竟然還真讓他把錢翻了出來。
任憑柳妹苦苦哀求,王虎看都不看一眼,攥著破舊的錢袋,甚至一邊罵著一邊重重踢了攔住家門的柳茉幾腳。
最后丟下抱在一起哭呦的娘倆,揚長而去,繼續瀟灑去了。
可真是畜生一個。
說起這王虎。
陳葵在舊記憶中也有著印象。
他清楚記得,在森林中圍住自己的那批獵戶中,就有王虎的臉龐。
這王八蛋甚至還是最先拔刀的那幾個,如果不是有人攔著,保不準就被一刀剁了。
對于這種習慣了貪圖享樂的人來說,在巨大的利益誘惑面前,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只可惜,王虎可能也不會想到,自己居然會死在同鄉的獵戶手中。
想到這里,陳葵在心中不由冷笑了一聲。
人在做,天在看。
自己和王虎的死沒有一點關系。
對于這類人渣,陳葵當然也沒有什么負罪感,反而覺得死的活該。
而自己也同樣看不得好人受罪。
性格使然。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世,都未曾改變。
“柳茉姐,你說這牛三的大哥,是在官府里做什么的?”
陳葵忽然打破了沉默,問道。
“好像是役長,我也不太清楚。”
柳茉想了想,開口應道。
對于她們這些毫無靠山的百姓來說,赤水官府便是天一樣的存在。
天說打雷,那就打雷,天說下雨,那便要下雨。
牛三在鎮里橫行霸道這么久,也有人將其報上官府。
可要么就是被他那大哥強壓下來,要么就是派出兩個官兵,抓住牛三假惺惺地問番話,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而后,報官的人將會遭到更加瘋狂的報復。
這樣一來二往,誰都知道鎮上已經沒人能管得住牛三了,唯恐避之,根本不敢與之作對。
就連當街強占民女這種事,都沒有人出來制止,可見其囂張氣焰。
役長...
陳葵瞇了瞇眼,已經在心中有了打算。
一個役長大概管著十多個官兵。
換句話說,役長其實就是個保安隊長,比較粗的狗腿子罷了。
現在的當務之急,雖說是提升實力,但如果這牛三敢招惹到自己頭上,那就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剛好抓來練練手。
一個役長,充其量算半個習武之人,靠的也是身后赤水官府的背景,論起硬實力,可能連自己一拳都接不下來。
只不過自己現在無依無靠,動手之前也得思索三分,否則惹得一堆臭狗屎沾身,雖說沒有什么大礙,但也惡心至極,擦得都麻煩。
又坐了坐。
陳葵拗不過一定要留他下來吃飯的柳茉,連玲兒這小妮子都大著膽子抱住他大腿不撒手。
無奈只能多坐了一會,吃了碗熱騰騰的紅薯粉。
不得不說,柳茉不僅人美,廚藝也十分不賴。
本就已經在林子里餓得兩眼冒精光的陳葵大口大口地嗦著粉,吃得滿頭大汗,好不痛快。
“慢點吃,小葵爺,鍋里還有。”
柳茉見他吃的這般急,莞爾一笑,將幾縷秀發別至腦后,連忙又來到灶臺邊打了滿滿一碗紅薯粉,放在桌上。
“娘~還剩三個銅錢!”
陳葵也不客氣,放下空碗,再端起一碗,剛準備張大嘴巴,忽然瞥見玲兒提著兩個紙袋跳過門檻。
“別摔了,慢點跑。”
柳茉寵溺地摸了摸玲兒的頭,接過銅錢,將紙袋打開,一股噴香的肉味頓時彌漫了整間屋子。
“來,小葵爺,多吃點,吃飽再走。”
柳茉將兩個肥碩的豬肘子擺在木桌上,說道。
舔了舔嘴唇,陳葵看著這兩個肘子,眼神微動。
“多謝,柳茉姐。”
陳葵咽了口唾沫,鄭重地朝她點了點頭,隨后抓起一個肘子,狼吞虎咽起來。
自己若是不吃,反倒是傷了這母女二人的心。
這兩個烤肘子雖然比不上金銀珠寶等珍貴之物,但也是實打實二十銅錢換來的肉。
柳茉在宅院里掃上幾天落葉大概才能賺上十枚銅錢。
只可惜陳葵牙口不好,否則這骨頭都得啃碎咽了,方才不愧對柳茉一番心意。
暖流入肚,陳葵只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仿佛都活了過來。
先前催動了兩次燭鱗,本就是剛剛蘇醒,還處于饑餓狀態。
此時,兩碗紅薯粉加大肘子讓陳葵的呼吸都變得悠長了起來。
燭鱗所消耗的是氣血之力。
通俗來講,只要吃的管夠,燭鱗便能無限制覆蓋自己的手掌。
不僅如此。
涌動的暖流正沿著自己的身體游了一圈,不斷旋轉壓縮,最后盤踞在了小腹之上,
原來吃飯就能修煉??
陳葵感受著這團不斷凝聚的能量,不由有些吃驚。
心神一動,這團能量瞬間散作無數縷細小的光流,沿著一條條經脈消失在自己的身體里。
識海之中,一滴滴雨水不斷落在了赤色大蛇的身軀之上,整個湖面都在泛起漣漪,整個世界陷入了朦朧,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了這尊如同連綿山岳般的赤色影子。
每一塊鱗片都在呼吸間發亮發燙,滲出熔鑄般的光彩。
隨之而來的是遍布身體的炙熱,像是有一把無形的大錘正在錘煉著自己的每一縷血肉。
這股炙熱并不難受,反而十分舒適。
與此同時。
陳葵連握著筷子的手指都不由抖了兩抖,堅硬的竹筷忽然彎曲了一點弧度,險些崩裂開來。
力量似乎變強了...
吃飯原來也算是修煉??
陳葵忽然有些懵了。
自己攝入的能量居然可以反哺到燭龍身上。
雖然沒有強化到燭鱗上,但直接將自己的肉體力量提升了。
只不過陳葵不太清楚提升的幅度究竟有多大。
難不成只是新手福利?
思索間,陳葵已經快把兩個肘子都吃完了,同時他也在不斷感知著自己的身體各處。
這股澎湃的充血感十分明顯。
但即使這股能量雖極為精純,陳葵還是能察覺到,這一縷縷能量的總數還是十分稀少。
少。
太少了。
由攝入食物得來的能量似乎會被消耗,并不能百分百被自己的身體吸收。
陳葵很清楚,自己從未習過武,因此才會這么輕易地就得到力量提升。
越往后走,所需要的能量便會越來越多。
光靠吃飯肯定是遠遠不夠的。
而且食量也是有極限的。
自己的胃又不是無底洞。
如果想要更多,更加渾厚的能量。
難不成要靠...靈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