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萬春已經(jīng)在乾清宮中等待多時。

而唯一在此處陪他的就只有大太監(jiān)劉瑾。

他有心要與劉瑾攀談幾句，可又被劉瑾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勢所震懾。

直至等到傍晚，趙鈞這才返回宮中。

而心中墜墜的馮萬春也在第一時間迎到了他的面前：“臣新任京兆尹馮萬春，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面對馮萬春的請安，趙鈞并未做出任何回應(yīng)，只是徑直從他身邊繞了過去。

劉瑾拿來常服，伺候趙鈞換上。

馮萬春跪在殿前，一時只覺得十分尷尬。

直至趙鈞換好衣服，坐在殿內(nèi)，這才開口對馮萬春說道：“別在那里傻跪著了，金殿回話吧！”

趙鈞一聲令下，馮萬春如蒙大赦。

他忙不迭的跑進殿內(nèi)，并又跪倒在了趙鈞面前：“微臣接到陛下懿旨，匆忙趕進宮中復命，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趙鈞冷冷瞥了馮萬春一眼，同時開口說道：“馮萬春，翰林院編修出身，入朝為官近十年，為人踏實，兢兢業(yè)業(yè)，故而舉薦，擔任京兆尹一職。”

“馮萬春，你知道這是誰遞上來的奏折嗎？”

“微臣愚鈍，并不知道！”

“這是安國公黃德升遞上來的折子，要舉薦你為京兆尹！”

“你是安國公的弟子，對吧？”

“沒錯！”

“安國公不僅是我大楚名將，更是先帝時期的能臣干吏。”

“可這么一位優(yōu)秀的老師，為何就教出了你這么一個不爭氣的學生？”

“翰林院的編修多數(shù)都是從國子監(jiān)選拔出來的文生，你馮萬春應(yīng)該也不例外吧？”

“陛下所言極是，微臣的確是自國子監(jiān)中選上的編修！”

馮萬春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觸怒到了這位新帝。

此時他跪在地上，心中百味雜陳。

終于了解到了前人所說的伴君如伴虎是什么意思。

“既然是國子監(jiān)的文生，那你對那里的情況應(yīng)該比較了解吧？一個青樓，開在國子監(jiān)的對面，一開就是整整二十年，你把國子監(jiān)當成什么了？”

“國子監(jiān)的學生每日里尋花問柳，無心學業(yè)，朕且問你，像是這樣的學子，他們?nèi)蘸笥帜軐ξ掖蟪鸬绞裁醋饔茫俊?

“朕采納安國公的意見，將你冊封為京兆尹，為的是希望你能夠替朕排憂解難，將京城治理得當。”

“可是朕今天微服私訪，所發(fā)現(xiàn)的卻是京城內(nèi)存在的種種亂象。”

“朕今天之所以要將你叫到這里，主要就是想問問你對這件事情有何看法？”

“朕如今已經(jīng)命人將逢春堂徹底封禁，三天之內(nèi)便要命人將這處青樓拆除。”

“你這個京兆尹解決不了的問題，現(xiàn)在還要朕出面來替你擦屁股。”

“難道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馮萬春聽到了趙鈞的這番質(zhì)問，表情頓時變得苦澀起來。

有關(guān)于開設(shè)在國子監(jiān)對門的這間青樓的事情，馮萬春之前也曾想過要將其查封，只是因為這逢春堂背后所蘊含的勢力實在太過錯綜復雜，雖然他已經(jīng)被提攜成為了京兆尹，可是想要查封逢春堂卻也不是一件易事。

之前他為了保全自己的官職，盡可能不與其后方的多方勢力撕破臉皮。

可如今趙鈞親自過問此事。

馮萬春也決定一吐為快。

“陛下說的沒錯，此事的確是微臣失職，但并非是微臣不想肅清風紀，只是這逢春堂背后的勢力錯綜復雜，遠非臣一個京兆尹所能插手！”

“逢春堂之所以能夠開設(shè)在國子監(jiān)的對門，那是因為其背后的老板背景雄厚，如今朝堂之上三府六部，多位官員都和逢春堂有著利益往來。”

“微臣雖然是安國公的弟子，可是我在朝廷當中卻也是人微言輕。”

“家?guī)熮o官已有多年，如今在朝堂上的影響已經(jīng)微乎其微，我這個做弟子的承蒙家?guī)熍e薦，這才能夠爬上如今這個位置。”

“若只是因為這一點小事便丟掉了官職，那豈不是愧對恩師的提攜和栽培？”

“有關(guān)于逢春堂之事，微臣實在別無他法，陛下若想責罰微臣，微臣絕無半點怨言！”

馮萬春這番回答可謂是鏗鏘有力，可是他的言語當中卻充斥著些許不滿和無奈。

趙鈞雖然將他提攜成為了京兆尹，可是他手中卻并無實權(quán)。

如今的京城早已經(jīng)被世家門閥所掌控，京城內(nèi)部勢力混雜。

雖然趙鈞憑借著龍驤軍已經(jīng)從秦家手中奪回了一部分權(quán)利。

可是如今的京城仍舊是一處渾不見底的深潭。

僅憑他一個無權(quán)無勢又沒有背景的京兆尹，他如何有膽量對那些世家門閥指手畫腳？

也正是因為此事，所以馮萬春才覺得為官太難，不得不夾起尾巴做人。

聽到馮萬春的這番回答，趙鈞微微瞇起眼睛：“聽你這個意思，你是不想做官了？”

“微臣寒窗苦讀十幾年，這才打磨到了如今的位置，微臣心中自然是想做官，可是如今官場黑暗，想做好官難上加難，微臣不想辜負恩師與陛下的寄托，所以……”

“所以你就要對那些不平之事低頭，要對那些僭越之人俯首。”

“朕冊封你為京兆尹，為的就是希望你能夠整治京城風紀，能夠讓京城百姓不再受那些世家門閥的左右。”

“你馮萬春若是連這點膽量都沒有，那你趁早請辭，朕也好另尋高人！”

“只是可惜了安國公當初對于你的這番舉薦，恐怕連他老人家也不會想到他的弟子竟會是一個趨炎附勢，茍且偏安的小人吧？”

趙鈞此言一出，馮萬春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

他猛的抬頭望向趙鈞，同時一字一頓的開口說道：“微臣的確愧對恩師的栽培，可微臣卻并非是茍且偏安的小人。”

“如今京城時局未定，雖然秦家已經(jīng)垮臺，可是明里暗里卻有許多世家試圖爭奪原本屬于秦家的勢力。”

“朝堂之上波譎云詭，各方勢力暗流涌動，微臣倒有以身入局的勇氣，只是背后沒有仰仗，只怕反噬自身！”

“既然你有以身入局的膽量，那就莫要瞻前顧后，朕要的便是革新，破舊，要讓那些世家門閥徹底跪倒在朕的腳下。”

“你要有這個膽量，那朕就是你的仰仗，有朕作為靠山，你盡管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