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墻上點起了火把，每個崗哨位置都駐守了士兵，以防備腐靈大軍夜襲。

森西正用匕首叉著一塊鹿肉，在火上烤的半生不熟就大口撕咬起來，粉紅的血沫不少沾在了胡子上。

索倫看著眼前的野蠻人，不由得發出咂舌聲：

“你吃飯就不能斯文點？”

森西忍不住嗤笑，邊用手指甲剔著牙縫邊嘲諷道：“你們帝國人又能好到哪里去？牛排還要分個幾成熟，葡萄酒要用少女的腳踩出來，更不用說其他變態的嗜好了。”

“別把我和那些人相比，我奧古斯都家族自有高雅的習俗。”看見自己的女仆提著食盒走來，索倫不屑的瞥了眼森西：“你就學吧，土包子。”

女仆張望了下，看到索倫后連忙走了過來，跪在地上為盤坐的索倫掖上餐巾，然后打開食盒開始布置起來。

索倫整理下胸口的餐巾，隨口優雅的開口道：

“栗。”

女仆將木碗放下，在其中添上熱騰騰的麥飯。

“醢。”

一勺飽滿咸香的松茸肉醬蓋在了飯上。

“豕”

還在滋滋作響的野豬肉排鋪在了醬上。

“羹”

又是一碗鮮香的雞湯放在了碗旁。

“匙、箸。”

最后女仆放下了湯匙和兩根森西不知作何用的木棍，便退到了一旁侍立。索倫清了清嗓子，然后拿起熟練的竹棍，開始對眼前的美食狼吞虎咽起來。

不同于森西以前見過的那些用刀叉粗暴切割的貴族，索倫雖然吃的極快，但有種說不出的文明和從容在。森西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鹿肉，突然誕生了自慚形穢的感覺。

“你家族的人，都是這么吃飯的？”

索倫喝了口熱湯，將最后口飯食送了下去：“昂對！別不服氣，咱們老奧古斯都人，講的就是規矩，吃的就是地道。誒~你就學吧。”

直到餐具被女仆收走了好一會兒了，被索倫忽悠的森西還在糾結怎么用兩根木棍吃飯。

吃飽的索倫依靠在城墻邊，向著城內看去，夜色逐漸降臨，城區里的自由民們紛紛升起了壁爐里的火，點亮了房間里的煤油燈。

很快，昏黃的燈光連成一片，各家各戶的煙囪里升起了炊煙，伴隨著寒風氤氳著升上天空。索倫仿佛能感受到那溫暖的火光，能聞到那鍋中的麥香。

他嘆了口氣，嘆氣聲引來了其他的士兵，他們也將視線投向了城中，眼中露出了憧憬和希冀的目光。

森西也被這氣氛所感染，掏出腰間的酒袋狠狠的灌了一口，然后拍了拍索倫的肩膀，把酒袋遞給了他。

索倫接過酒袋痛飲，辛辣的酒液從喉間滑入心口，熱氣直沖天靈，胸中郁結之氣被灼燙的沸騰：

“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

索倫突然住口不言，自嘲的笑了笑，許久不講漢話的他居然情不自禁的背了回詩。這一刻他才突然感受到自己那異界的靈魂，正真切的活在這個時空。

“真不錯。”旁邊的森西也嘆了口氣，煞有介事的評價道。

這下倒是把索倫逗笑了：“怎么著，你還聽得懂這個？”

“聽不懂，似乎是某種古老語言的箴言。”森西嚴肅的搖了搖頭：“但兄弟，其中的情感我能感受到。就好像北境有些歌謠的語意已經失傳，但表達的情感卻十分明顯。”

說完，他開始用他粗野的聲音唱起了某種頓挫的歌謠，歌聲蒼涼悲愴，與北風呼嘯相合。

索倫這時也明白了森西所說的意思，盡管他不懂蠻語，但從歌聲他能聽出了對家中父母的追悼，對妻兒的思念，還有在北境中不屈戰斗的意志。

伴隨著他的歌聲，許多的蠻族人也開始跟隨著一起唱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甚至有些帝國的士兵也跟著哼唱起來。

在西面城墻的蠻族士兵們受到影響最多，甚至有幾個蠻族老卒抱頭痛哭。而站在哨崗高處的赫帕也是滿面肅穆，寒風中他的白發飄蕩，口中喃喃道：

“克萊斯特，我一定會為你復仇。”

戰斗烈度最大的萊茵那邊的蠻族士兵最少，加上騎士和軍士們接受傳統的帝國教育，沒有太多被歌聲所影響。他們此刻正分批次的進食休憩，還有民兵打磨兵器，修補鎧甲。

萊茵拄著劍坐在臺階前，他的身旁散落著數只巨型腐靈的殘軀，此刻他遙遙的看向對面的城墻，眼中滿是對索倫的擔憂。

今夜意外的平靜。

索倫和森西兩人輪班各自休息半夜，醒來的索倫后半夜在城墻巡視了好幾圈，時不時的往城墻下觀望著。

等到朝陽從天邊升起之時，索倫幾乎確定了他的猜想。

此時腐靈潮也開始涌動起來，經過昨夜一宿的寒風，河道上被砸開的裂口已經再次凍上了。而今天的索倫，已經沒有足夠的焦油渣去砸開一個窟窿了。

太陽普照徹底升起，光芒普照大地的那刻，腐靈們像是得到了某種訊號般開始集結，再一次往城墻沖擊來，而今天他們顯然更有準備。

數塊巨石呼嘯著飛向空中，只不過不是索倫這方的投石機發出，而是不知何時誕生的巨人腐靈擲出。巨石砸在城墻上，發出巨大的響動，好在水泥墻足夠堅實，只是留下了個不深的凹陷。

這些足有十五米高的巨人見狀立刻改變了戰術，他們揮起長臂，將捏碎的巨石朝著城墻上拋灑出。

稀碎的碎石在巨力下化作了致命之物，就在索倫旁邊兩個打算用投石機反擊的民兵被石塊擊中，一個頭顱直接粉碎消失，一個則肩頭中彈，半個身子都被扯飛。

城墻上一時間爆出無數血霧，慘叫聲此起彼伏。

“臥倒！臥倒！臥倒！！！”索倫高聲嘶吼著，但同時他也明白，如果不能解決那幾個巨人，城頭淪陷只是時間問題。

他沖到旁邊那架投石車邊，將慘不忍睹尸體掀到一邊，按照刻度校好距離后，搬起巨石放上投臂上，然后狠狠踩下閘機。

巨石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撞飛了數枚碎石，精準的將一只巨人的頭顱砸的爆開。巨人龐大的身軀仰著倒下，壓碎了地下的腐靈。

索倫來不及歡呼雀躍，因為投石巨人腐靈還有兩只。他立刻開始扳動絞盤給上扭力，重新開始校對，只不過在這個過程中，那兩只巨人也盯上了索倫。

這次的巨石拋灑的更為集中一些，目的直指索倫。

索倫剛將石頭放進投臂籃，刺耳的呼嘯聲就傳入耳邊，抬頭看到的奪命的石雨正在急速落下。

關鍵時刻，森西扛著數面大盾疊起后沖了過來，怒吼一聲死死的支撐在盾后。打在盾牌上的噼啪聲不絕于耳，其中夾雜著森西痛苦的悶哼聲。

而索倫也乘機將石頭裝好，在森西撤開盾牌的瞬間，巨石拋射而出。

可惜這一發石頭只是擦著巨人的肩膀，雖然把巨人打的一個踉蹌，但卻沒有對他造成多大的損傷。

索倫見狀，咬牙就要繼續給投石機重新裝彈。就在這時，得到喘息機會的另外幾臺投石機開始發力，數枚巨石成功的將巨人砸倒。

可巨人的倒下并不意味著戰斗的結束，反而是殘酷的開端。

無數腐靈已經在城墻冒出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