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盛紘將一家子都召集來了,包括還在病中的盛明蘭,以及腿腳不便的盛老太太。
榮昌坐在莊學究旁邊,面上保持著溫潤的笑容,一點也不怯場。
盛紘把孩子們互相介紹一番后,便對盛老太太說道:“母親,這就是我早些日子和你說過的,莊學究師弟的關門弟子。聽他師傅送來的信上說,也是個讀書的好苗子。正巧莊學究要在我家教書,有這層關系在,日后他就在我家跟著其他孩子們一起讀書學習了。”
盛老太太雍容的笑出兩聲,說道:“他是莊學究師弟的關門弟子,等于是莊學究的半個弟子。弟子跟著老師,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日后就在盛家住著,我看他年紀和長柏長楓差不了多少,說不定還能一起參加今年的解試。”
榮昌聞著老太太說的話,不著痕跡的笑笑。
老太太到底是上一屆宅斗的冠軍,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做到了試探和體面雙重效果。
莊學究的大半心思雖然都在學問,但也不是聽不出來盛老太太的意思,語氣堅定的說道:“老太太有所不知。我的老師只收了我和師弟兩個人,而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也沒個弟子,所以我師弟這個弟子啊,不是等于我半個徒弟,而是完全意義上,等于我的徒弟。”
盛紘點頭道:“以后學究在盛家私塾教書,您若想,就從眾學生里面挑一個出來做弟子。”
盛紘就差沒說,可以從長柏長楓里面挑一個當自己的弟子了。
莊學究不回盛紘的話,他能來盛家教書,是盛紘挾恩來請。到這一步,他欠盛家的情,便是還完了,想要他再收一個盛家的兒郎做徒弟,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弟子和學生不同。拜了師,成了弟子,就意味著利益相連,從今往后,師徒之間就是榮辱與共。
莊學究一把大年紀了,不愿意再冒這樣的風險,更不愿意為了徒弟來波,至于盛家這種官宦子,在他眼中事情麻煩多,不愿接觸。
他開口說這些,并不是想表達自己沒有弟子的遺憾,而是在告訴盛家的人,榮昌是被他當作自己的關門弟子來對待的,你們不要輕慢了。也算是回了盛老太太的話。
盛紘和王若弗沒有聽出來,盛老太太卻知道莊學究說這些話是怎么個意思,便道:“照學究的說法,這孩子是你們這一脈的獨苗苗了,是得好好招待。”
這句話,盛紘聽出來什么意思了,攜王若弗站起來回應盛老太太:“母親說的是,昌兒的一應住宿,都按照柏兒楓兒的規格來的。日后他在咱家生活,我一定把他當成盛家的孩子對待。您放心,我肯定上下交代好了,沒人能欺負他去。”
“哈哈哈……”盛老太太笑指著盛紘,同莊學究說道:“學究,你瞧我這兒子,只要是個讀書人,他都這么鄭重以待。”
莊學究點點頭,說道:“我這師侄來此,隨之而來的,難免有許多事情,日后還真要麻煩盛大人和王大娘子了,還望莫嫌叨擾。”
王若弗開懷笑道:“學究這么客氣干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榮昌老老實實的坐在莊學究身邊,看著這一屋子的眾生相。
盛紘夫婦略帶巴結的意思,盛老太太不卑不亢,在盛紘邊上的盛長柏和盛如蘭,面無表情,不甚在意,但盛長楓和盛墨蘭,那張稚嫩的臉蛋兒上,就呈現出了小心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榮昌見氣氛差不多了,他是時候該說話了,從座位上站起來,對盛老太太深深一拜,又對盛紘夫婦行了一道晚輩禮,說道:“遠道而來,只為打擾盛大人,實在是不好意思。晚輩家境尋常,無甚拿得出手的,但也不好意思空手而來。”
盛紘道:“你這孩子,說這些就是客氣了,家里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有。”
榮昌拿起他的畫卷,一邊說一邊打開,道:“盛叔叔此言差矣,您有的,是您的,我送的,是我的心意。”
畫卷長三尺,以細膩的筆觸勾勒出一座宅院,宅院里面有三棵樹,雖然是還沒有上色,但是精致的線條,完全還原了樹本身的樣子,讓人一眼就看出,那是石榴樹,桂花樹,還有柿子樹。
而在樹下,還有一位老太太,與一對夫婦,在她們身邊,或站,或跪坐,或做女工,或寫字看書的少年少女。
在畫卷的邊上,用剛正的楷書寫了一行小字:盛家天倫圖。后生榮昌贈與盛家。
“這……”
盛紘看到這畫,眼睛都快貼在上面,根本就挪不開。
榮昌笑著說道:“來時,我就想著總要帶些什么來。思來想去,還是沒帶一些俗物。老師酷愛畫畫,我也跟著學了一些皮毛。就依著老師所說,做了一副盛家天倫圖。”
盛紘聽著,由衷的贊嘆道:“這畫……畫的真的很不錯!絕對是大家手跡啊!孩子,當真是你所畫?”
“唯有我親手所畫,才能體現出我的誠意,盛叔叔。”榮昌指著畫卷說道:“畫中的石榴樹,意味著多子多福,桂花樹,表達了家族富貴,柿子樹,則希望盛家柿柿如意。在這三棵樹下,是盛家闔家歡樂的模樣……后生愚鈍,未能把老太太的慈愛與盛叔叔和嬸嬸的琴瑟和鳴畫出一二,還望諒解。”
“不!不不……這已經是很好很好的了!”盛紘驚嘆:“還未上色,便這般栩栩如生,上了色,豈不是要活過來?也就是你現在年紀小,又沒有功名在身,不然這幅畫,價值千金啊!”
莊學究也很滿意這幅作品:“我那師弟說,你不止讀書厲害,書畫也是雙絕,果然如此。不過你雖然喜歡這些,卻不能過分沉浸,還是要以讀書為主,明白嗎?”
“師伯,弟子謹記教誨,銘記于心。”
盛紘道:“莊學究啊,我家要是有這樣的孩子,我做夢都笑醒,哪還有這些要求。”
莊學究嚴肅的臉上,出了難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