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沒有回答，其后的村民們也宛如一個個木雕般安靜聳立。
場面一時陷入詭異的沉寂。
葉浩源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好脾氣的人。
兩世為人，他與別人紅臉的次數屈指可數。
來到這個世界后，即使面對各種妖魔，他也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的。
殺歸殺，禮貌還是要有的。
可這次，葉浩源真的被這里發生的一切惡心到了。
蠱惑人心的河神，玩弄情感的書生，禍人偷生的孫寡婦。
尤其是這個孫寡婦，不僅想讓他替死，甚至還想睡他。
此等行徑，簡直令人發指！
之所以她還能活著，全都要感謝九年義務教育。
兩世為人，葉浩源還從未向人類揮劍。
也許，破例就在今晚。
那夜幕中，層層疊疊的人影，在狹小的巷子中，竟給人一種無邊無際的感覺。
而那一張張麻木而又陰沉的面孔，讓葉浩源的心沉了下去。
這些村民，也絕非良善之輩。
從孫寡婦的口中，葉浩源已經得知。
自河神出現至今，這大幾十年間，至少已經有數十近百位女子被誆騙到村中，被這些個‘熱情’的村民祭入了泗水。
大幾十年的時間，在這樣一個古代世界，足夠一個村落繁衍三代乃至四代，但他們依舊保留著這樣的傳統。
這就說明，這樣的傳統已經深深地扎入了這些村民的心里。
也許在這些村民的眼中，這并不算什么。
用一個外人的性命，換取全村人一年的安居，這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
可是，那些被騙來的女子，又做錯了什么？
所以，在場的村民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他們的手上，都沾染了數十無辜女子的鮮血。
想到這里，葉浩源的眼神愈發冰冷，縮在袖子里手都開始微微顫抖。
河神，書生，無名村落，這些事物串聯在一起，讓他第一次直觀的感受到人性的丑惡。
他感覺自己的情緒，已經處在了爆發的邊緣。
不過最終，葉浩源還是說決定再給對方一次機會。
“你們，又待如何？”
毫無情緒的聲音再次響起，那冰冷的語調讓周圍的空氣都降了好幾度。
這次，葉浩源說話用上了靈力，他的情緒甚至直接影響了周圍的環境。
可這些村民仿佛完全感受不到，依舊沉默不語，只是靜靜的注視著他。
終于，在葉浩源耐心即將耗盡之時，為首的村長終于開口。
“我們并不打算如何，只是希望小道長，能在村中多留一日。”
村長的臉上又重新掛起了熱情的笑容。
只是這笑容，在葉浩源眼中充滿了虛偽。
“多留一日？”
葉浩源冷笑一聲，不打算再與對方虛以委蛇。
“多留一日，讓你們把我嫁給河神？”
村長聞言，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娘們兒！”
隨即他沖著孫寡婦家大門狠狠啐了一口。
“既然你已經知道，那么我也就不再隱瞞了。”
村長再次看向葉浩源時，表情突然一肅，帶著某種正氣凜然的味道。
“小道長，您是出家之人，當濟蒼生之苦！”
“所以，老朽再次懇請道長，為我全村百姓，赴死！”
說著，村長兩袖一甩，直接雙膝彎曲，跪在了地上。
原本站的筆直的數百村民，仿佛接到了某種訊號。
隨著村長的動作，幾乎同時跪倒在地。
“請道長為我等赴死！”
整齊且嘹亮的聲音響起，擊碎了漆黑的夜幕，回蕩在群山之間，經久不息。
而這些跪倒的村民，每一個人臉上都掛著莫名莊嚴的表情，仿佛是在完成某種神圣的使命一般。
葉浩源被這一幕徹底驚呆了。
所以，我這是被道德綁架了嗎？
話說，你們道德綁架別人，都這么理直氣壯了嗎？
現在村里人也這么會玩？
不得不說，被對方這么來一下，葉浩源甚至覺得自己有點心亂了。
畢竟，他一直都是一個‘有道德、有理想、有文化、有紀律’的“四有青年”。
現在突然面對這么多民眾，如此義正言辭的道德綁架，不接受貌似顯得自己不是很有道德啊。
但是，在明知對方道德綁架的情況下，還故意去接受，又顯得自己不太有文化。
無論選哪個，自己都與“新時代四有好青年”這個頭銜無緣了。
好難！
葉浩源覺得，自己的選擇恐懼癥都要犯了！
“汪！”
一旁，小黑子貌似感受到了一絲不對，及時叫了一聲。
它叫的聲音不大，但卻仿佛帶著某種力量，直直刺入葉浩源腦海之中，將他從愈發離譜的思緒中拖了出來。
葉浩源神色一愣，立馬清醒了過來，隨即冷汗瞬間打濕了脊背。
看來，最近連番的升級，讓自己有些小覷這個世界了。
剛才，就差點著了這群凡人的道兒啊！
看著面前依舊跪成一片的村民，葉浩源眼中閃過了一絲危險的光芒。
好好好，pua到老子頭上了。
想當年老子年輕的時候，想pua哪個就pua哪個，沒想到今天在這荒村野地里差點翻船，簡直嗶了狗了！
心底暗暗吐槽了一番，他將目光轉移到不遠處一個孩童身上。
“小朋友～”
葉浩源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溫和。
“你，也覺得我該嫁給河神嗎？”
他仍舊覺得，人性雖有陰暗，但光輝也當永存！
孩童聞言抬頭，稚氣未脫的臉龐還有點嬰兒肥。
“對啊，你為什么不嫁吶？”
“只要道士哥哥嫁給了河神，來年我們全家都能吃飽飯，還不用擔心被外面的怪物吃掉！”
可是，孩童的話，卻讓人汗毛倒立！
葉浩源努力扯動嘴角，擠出了一個微笑，繼續溫和說道。
“那你知不知道？嫁給河神，我會死！”
“知道啊，你死就死嘛～又不關我的事，我只想每天都有肉吃！”
孩童的表情透著天真，說起肉還不自覺的吞了下口水，看起來甚是可愛。
可是葉浩源，卻是徹底放下了心底的幻想。
他沒有再看孩童，而是再次面向村長，表情平淡。
“如果，我說不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