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細雨綿綿不絕。

破舊的土坯房內，猛地傳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咳咳咳！”

陳清河睜開眼，嗓子發干，腦袋昏沉。

屋內光線昏暗，潮濕霉變，隱約能聞到腐臭的氣味。

紛亂的記憶猶如潮水般涌入腦海，不停翻騰。良久后，陳清河明白，自己竟意外勘破胎中之迷，覺醒了前世的宿慧。

與上一世生活在地球上不同。

這一世，大梁王朝，臨河縣，泥灣村，漁民出身。

在濁河邊上長大。

父母早亡，年歲尚小便被迫獨自討生活，如今剛滿十八沒多久。

這些年下來，當過小二撐過船，賣過草鞋打過鐵，各種下九流的職業干了個遍，最終成為了一名撈尸人。

濁河貫穿大梁王朝全境，綿延萬里，失足落水的、搶劫殺人的、戰亂饑荒導致的，形形色色的尸體多的數不清。

人死后講究落葉歸根，要將尸體打撈出來，及時入土為安，否則會招致不詳，這才催生了撈尸人這個職業。

大梁王朝的撈尸人分為兩種，一種是自由職業者，好處是不受拘束，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

壞處是有活沒活全看天，餓死的風險不小。

另一種與官家沾點聯系，由巡江司統管，好處是有最低工資拿，再怎么難不至于餓死。

壞處是官老爺安排撈啥，就得撈啥，沒有自由，再大風險也不能拒絕。

陳清河屬于后一種。

破碎的記憶不斷融合，陳清河回顧完后，用上一世的經驗為這一世的前半段人生做了個總結：

“吃了沒文化的虧。”

記憶中，這世界存在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不乏妖魔鬼怪的傳說。

撈尸人這種與死人打交道的行當，經常會發生各種各樣古怪離奇的事故，溺水、失蹤、突患重病、莫名暴斃等等，危險性極高。

因此，除了少數腦子不好使、命硬膽子大或走投無路的人，沒有誰愿意來干這一行。

陳清河之所以會成為撈尸人，完全就是被忽悠，聽信了“清閑、活少，有皇糧吃”的讒言。

簽了契約，相當于賣身給了官府，容不得再后悔。

現在想想，真有這種好活計哪能輪到自己，還不得被官二代、地主老財的傻兒子們擠破了頭。

這比前世那些機關里，拿著最低工資，卻經常要背鍋的臨時工還坑。

“唉，處境很艱難啊……”

陳清河微微嘆息一聲，不想突然，一陣眼花繚亂。

淡淡的灰霧忽然浮現在眼前，恍惚間，他似乎置身于幽冥地獄中，一條寬廣無盡的長河橫貫而過，跨越了時間與空間。

這幅畫面一閃而過，僅僅一瞬，卻又仿佛過去了萬年。

一面古樸荒涼的令牌浮現于識海，其上刻著幾枚古老而又詭異的契文：

【冥河令】

陳清河來不及仔細打量，冥河令微抖，形成一行行古拙字跡：

【令主：陳清河】

【陰德：六兩九錢】

“冥河令，陰德，這就是我的外掛么，有什么用？”

陳清河精神觸及令牌，正欲看個清楚。

下一瞬，他眼前一黑，只感覺一股巨大的吸力傳來，徹底陷入黑暗。

再睜眼時，已經完全處在了一片陌生之地。

四周灰霧濃重，視野極差，只能看到前方不遠處一條充斥死寂的河流。

“冥河……這里是冥河界，是冥河令送我過來的……”

看到這條河流的第一眼，陳清河腦中自動浮現了這個名字，并意識到此刻自己所處的位置。

陳清河抬起手，看到自己近乎虛幻的身體，與體表浮現的淡淡暗沉金光。

“我現在是靈魂狀態，這層保護我的金光是……陰德？”

暗沉金光抵擋著周圍灰霧的侵蝕，陰德快速消耗，僅僅幾個呼吸的時間，就從“六兩九錢”變為了“六兩八錢”。

照這么估算，擁有的陰德最多支撐他在冥河空間待四五分鐘的時間。

“不能浪費時間。”

陳清河向前幾步，靠近冥河。

昏暗的視野中，能看到冥河中沉浮著許多物品，有瓷瓶、樹枝、建筑物碎片、古樸獸皮、殘缺的兵器，以及大大小小的殘軀斷肢……不少東西看著就像寶貝，只可惜距離岸邊極遠，可望不可及。

“嗯？那是什么？”

陳清河忽然注意到，靠近岸邊的地方，有一只斷臂，手中貌似握著什么東西，閃爍著幽光。

他想看握著的到底是什么，于是伸出手，將那只斷臂從冥河中撈出來。

“痛！”

手觸碰到斷臂的剎那，剩余的陰德瞬間清空。

與此同時，陳清河的精神猛地抽痛，只覺仿佛有千萬根尖針刺進了腦袋。

轟的一聲，四周的畫面破碎，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

被冥河水長期浸泡的斷臂，在來到現實的一瞬間，就化作點點飛灰，只余一枚半個巴掌大小的漆黑碎片，正是斷臂手中緊握的東西。

“我在冥河空間里打撈的東西，竟然能帶出來？”陳清河眼神震動。

他額頭滿是冷汗，由于精神嚴重損耗，腦袋如針刺般疼痛，甚至連站穩都很困難，可卻絲毫不影響內心的喜悅。

手握碎片，冥河令中傳來訊息。

【殘缺的傳法令：法不可輕傳，此為上古時期大神通者為傳法于弟子而制，貼于眉心即可領悟其中法術。】

“好東西。”陳清河依言照做，將殘缺的傳法令貼于眉心。

知識如醍醐灌頂般涌入腦海。

一刻鐘后，幽光閃爍，傳法令化作齏粉飄散。

陳清河睜開眼，腦海中多了一門新的法術。

【殘缺望氣術：氣者，萬物之形也。世間一切有氣，望其氣，可知其吉兇、測其福禍、通其古今、曉其未來。此為殘缺版本，僅得完整望氣術皮毛之用。】

“以后未必沒有機會再學到完整的。”

傳法令本來就是殘缺的，陳清河對此有所預料，談不上失望。

休息片刻，待精神恢復了些，他開始試驗，嘗試運用殘缺望氣術。

頓時間，眼前的場景大變摸樣。

空氣中多了些莫名的煙氣，薄厚不均。其中，最多的是的黑色的氣體，幾乎充斥屋內。

“嗯？我這屋子風水不好啊，怎么這么多陰氣。”

那些黑色的氣體，都是陰氣。陳清河注意到，和外面相比，自己家里的陰氣貌似有點太重了。

他很快找到了原因。

陳清河低頭，只見他渾身上下，都被漆黑的陰氣所籠罩，尤其以胸口的心臟處最為濃重，仿若粘稠的墨水。

原來，自己才是散發陰氣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