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還有些許初三時被老師監督瘋狂背單詞的記憶，蕭沫感覺這程度還算可以接受。

直到晚上吃飯，她才走出房間。

因為媽媽假期只有半周，昨天是最后一天，此時已經在A市了。

桌上只有蕭沫、肖子軒、父親以及老佛爺。

她把桌上的菜往中間攏了攏，才勉強能夠夾到。

老佛爺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到了蕭沫身后。

把唯一一盤葷菜紅燒肉端起放在蕭子旭跟前，幾乎快要和他的飯碗撞到一起。

蕭子旭尷尬一笑，轉頭對老佛爺說:“奶奶，一起吃咯。”

“這個傻孩子，不多吃點怎么長的高，像你姐姐矮冬瓜一個。”

老佛爺滿臉寵愛的看著寶貝孫子，覺得這個孩子跟她最親。

活的長以后還要還能沾點他的光呢。

“哎呀，一起吃嘛。”父親說完夾了一筷子紅燒肉。

蕭沫心里雖然暗道這老太太偏心，卻并沒有發作。

她現在孤身一人，寄人籬下，沒有本事傍身，家里沒人會站在她這邊。

今天的紅燒肉真的很香，她都想再吃一碗飯，可今天吃完了，明天就沒有了。

以老佛爺的行事作風，她一定不會舍得明天再做這份菜。

糾結之下，蕭沫還是放棄了添飯的沖動，想留在明天吃。

對她來說，遇到一份好吃的菜可太不容易了，她舍不得一下子全吃完。

拿老太太的話說就是沒有小姐命卻有小姐病。

“我吃好了。”蕭沫說完離開飯桌，回房接著記單詞。

所屬單元的課文還沒熟讀，秉承著今日事，今日畢的原則。

這是她完美計劃的第一天，她必須堅持下來，保質保量完整落實！

盼著有一絲涼風灌入，可夏季的風是靜止的，倒是熱浪一波一波的涌來，已經晚上十一點。

蕭沫躺在小房間里的床上，聽見隔壁房的空調外機呼呼響作響。

比她房間里的小風扇聲音還要大，因為她的房間最小，覺得小空間裝空調太浪費。

漆黑的夜，呼啦啦的空調外機，間斷的小風扇輪轉聲。

這些看似平常的事物背后，無一不反映著蕭沫在家里的低微地位。

好在夜晚的十一點，只要有月亮，月光就會慷慨的傾瀉一片銀紗灑在蕭沫身上。

看起來涼涼的，很是舒心，安慰這個落寞的小姑娘。

最開始發現時她還以為是哪戶人家的燈整夜整夜的不關，這么奢侈。

圍在窗臺上四處張望也沒見亮著燈的房子，除了靠近她窗子那輪又近又華亮的圓月……

不禁才想起語文課本里那片月色傾瀉如瀑的光景。

第二天中午，蕭沫并沒有看到桌上自己沒舍得一次全吃完的紅燒肉。

弟弟不在家，估計是和同學出去鬼混了，不回來吃午飯。

“奶奶，我把冰箱里昨天沒吃完的菜熱一下啊。”說完就去廚房搗鼓。

“放到，你一個人吃啊！這盤菜留到他們晚上回來了吃。”

老太太一臉嚴肅，覺得這丫頭太貪嘴了，看到點好吃的就惦記著。

“這是昨天的菜啊，留到晚上吃了對身體不好，過夜菜再留一餐就更不能吃了。”

這是蕭沫在課上聽老師講的健康科普，因為家里總是愛剩菜的緣故，她聽的格外認真。

“放你的狗屁，你在家里大魚大肉，你弟弟在外面還不曉得吃飯了沒。”

仿佛是踩到了老佛爺的雷點，她突然特別生氣，跳起來指著蕭沫罵道。

蕭沫委屈極了，她平時家里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哪一個不是被老佛爺緊著弟弟先用。

弟弟沒吃完，她才有機會就到一點，弟弟吃完了的，她看都沒機會看到。

還記得小時候每次大家庭聚會，有總有人開玩笑似的問她是不是你奶奶把好東西都給你弟弟吃了。

長大一點才跟日常串聯起來，原來她看起來比同齡的孩子都要瘦都要小。

蕭子旭出去玩不回家吃午飯，又和她有什么關系，那時他自己的選擇，他餓了難道不會自己找吃的？

在家里老佛爺捧著端著到他面前，蕭沫想吃自己做都被制止干涉，不準她吃這，不準她吃那的。

為什么別人的奶奶那么好，孫子孫女一起疼愛，為什么自己的奶奶卻理不明白。

她也絕不是奢望奶奶像對蕭子旭那樣對她好，事事替他先想，面面俱到。

她希望自己能正常的吃一日三餐，一家人一起吃一樣的。

她想不明白，但大概率從她出生落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會得到主流家人的愛。

那時候，她還在讀初二，媽媽趁年假回來看他們。第一個晚上，她超級興奮，因為可以和媽媽睡在一張床上。

蕭沫有一肚子的事情要跟媽媽傾訴，窩在媽媽的懷里，感覺特別溫暖安全。

蕭沫注意到媽媽身上總是這里痛那里痛，特別是天一冷，就渾身不舒服。

她很想幫媽媽分擔，想替媽媽治好這個病痛。

之前在書上看到過，按摩人體的對應穴位可以起到活血化瘀、驅寒通經絡的效果。

不過媽媽才三十多歲呀，身體里怎么會又這么多寒氣呢？

“媽媽，你這么年輕怎么總是這里痛哪里痛的，等你老了咋辦？”

“我也不知道，媽媽這是老毛病了，都好幾年了。”

“那你去看過醫生嗎？”

“有啊，醫生說可能是子宮沒養好。”母親指著小腹道。

“啊……是生了我才會這樣的嗎？”

“可能也是月子沒做好吧，那會你外婆生病，在住院，你爸爸又在F省創業，我在手術室的時候周圍沒有一個親人值守”

“啊……奶奶呢？”

“呵……”母親自嘲一笑，她說你二堂哥沒人做飯給他吃，她走不開。

“二堂哥不是和他媽媽住一起的嗎？”

“是呀，可人家這樣說了，擺明是不想來嘛。”母親無奈，又是一笑，似乎是寬慰自己。

“后來呢？”蕭沫一臉好奇。

“后來你兩個小叔天天在她耳邊念叨，說她太不厚道，做的很過。你奶奶最后來了。”

“可為什么你還是沒做好月子呢？”蕭沫更加疑惑。

“我倒寧愿她不來。”

“？是奶奶虐待你了嗎？”蕭沫疑問越來越多，想知道真相的欲望越發迫切。

“虐待倒談不上，就是……不像來照護人的，像是來做客。”

見媽媽不想再繼續說下去，蕭沫急死了。

“沫沫，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應該聽知不知道，不管你奶奶做了什么，她對我如何，我都不希望影響你對她的感情。你身體里也流著她一部分的血。”

母親苦口婆心，有些后悔跟蕭沫講了這么多。

蕭沫覺得這群人指定是有點毛病，別人都不顧你性命，把你當一個生育機器了，你還在那孝啊孝的。

蕭沫不是傻子，小時候她不明所以，不知道為什么弟弟犯的事而她要受懲罰。

慢慢明事理后，她發現奶奶對她和對弟弟是兩個標準，兩種態度！

“媽媽……”蕭沫停頓了會，她有些哽咽，感覺喉嚨發漲，但她不想讓媽媽聽到她在抽泣。

窩在媽媽懷里，往上扯了扯被子。裝作有點困了的樣子。

她知道媽媽的意思，她最多持一個中等態度，但她想了解媽媽在人生最脆弱的時候到底遭受了怎樣的待遇。

心里一下子涌現了許多自己被不公平，區別對待的畫面，每一幀都一閃而過，只留下難受的情緒。

她想全部告訴這個抱著自己的人，奶奶對她真的很不好，她永遠都不會喜歡奶奶。

但她不能說，說了就是給媽媽添堵，也不會改變自己現在的處境。

“媽媽，你說撒……哦我知道了，你就是在為姨媽找借口吧，你生寶寶她們都不來看你的。”

蕭沫故意用激將法騙媽媽自己并不相信她的鬼話，表示覺得她在亂扯。

果然一個回合都撐不住，媽媽就坦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