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太極殿

當(dāng)李佑擦干凈身上的鮮血，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從太極殿后走出，李承乾和李泰已經(jīng)重新來到，跪坐在李世民的御塌旁，面上惴惴不安。

太子府詹事房玄齡和越王府長史杜楚客垂首站在二人的身后，一副等著問罪的神情。

長孫無忌眉頭緊皺，魏征面無表情，文武百官也大多如此，畢竟他們并不知道李佑查明的真相是何，此事又是這般的嚴(yán)重，心中自是忐忑至極。

可李佑的人就不一樣了。

褚遂良和岑文本已經(jīng)從韋文振和蘇東方的口中得知了真相，此刻望著李佑的眼神只有疼惜。

同樣趕到太極殿的李恪則是雙拳緊握，因?yàn)橹钡竭@時(shí)，他才知道今天發(fā)生了什么事，當(dāng)李佑從太極殿后走出，就更是羞愧了。

明明昨天在大明宮是那樣的大言不慚，可當(dāng)天大的事發(fā)生以后，他在干什么呢？

這樣想著，李恪也情不自禁的叫出了聲：

“五弟。”

此話一出，太極殿眾人立馬抬起頭朝著李佑看去，可李佑只沖李恪微笑點(diǎn)頭，緊接便轉(zhuǎn)身跪坐在地，朝李世民拱手道：

“父皇。”

李世民微微頷首：

“嗯，說吧佑兒，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

李佑躬身應(yīng)是，然后看了一眼百官之中的蘇定方和韋文振。

二人立馬起身跪坐到李佑的身旁，蘇定方也將懷中的人頭放在身前。

李佑見狀，才看著太極殿眾人道：

“事情是這樣的，當(dāng)我的兩位老師，褚遂良和岑文本在越王府的修書閣，同蕭德言發(fā)現(xiàn)《天子游冥》這本書后，自知大事不妙，便趕忙到我的燕王府將事情告知于我，畢竟我和四哥乃是兄弟，這件事我不能不管。”

此話一出，李泰瞬間雙目圓睜，不敢置信的看著李佑。

可李佑的話并沒有停：

“在我看來，四哥絕對不可能做這件事，所以當(dāng)我得知以后，便讓我府中的典軍韋文振去查一下最近半個(gè)月，都有誰到過越王府。”

“但查過之后，韋文振告訴我昨夜，大哥宮里的衛(wèi)士紇干承基竟然去過越王府，而且還是去給四哥送書，可這怎么可能呢？”

“昨天在大明宮，我、大哥、三哥、四哥還有稚奴，都跟父皇一起在大明宮的便殿沐浴，如果大哥命人送書給四哥，沐浴時(shí)為什么從沒提過？”

“況且大哥會去陷害四哥，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哪怕太陽從西邊升起，我也絕不會相信此事！”

李承乾渾身一顫，雙眼猛然濕潤：

“五弟……”

李恪也語帶哭腔，一陣點(diǎn)頭：

“沒錯(cuò)，大哥和四弟怎么會做這樣的事呢？我們都是父皇的兒子，我們是親兄弟呀！”

文武百官看到這，自是跟著點(diǎn)頭。

李世民的雙眼亦開始模糊。

唯獨(dú)長孫無忌不解的看著李佑，畢竟李佑這些話跟事情的本身并沒有關(guān)系，可下一秒，長孫無忌就明白了。

“不，這件事，都是我的錯(cuò)！”

李世民“騰”的一聲站起身子：

“佑兒，不可胡說！”

李承乾和李恪乃至李泰也飛快起身，朝著李佑走去：

“五弟你這是干什么？”

“對呀五弟，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五弟你本可以不管我和大哥的，可你……五弟，你這樣說，我和大哥何以自處呀？”

李佑滿面黯然，直到這時(shí)，才伸出手指著那人頭開口道：

“大哥，你們知道這人是誰嗎？是燕弘亮啊！”

“燕弘亮？！”

李承乾三人面色一怔。

長孫無忌卻是失聲叫道：

“陰弘智的妻兄！”

李佑毫不猶豫一點(diǎn)頭：

“不錯(cuò)，正是我舅舅的妻兄，這件事，都是他干的。”

李世民心中一凜，無數(shù)個(gè)想法在皇帝的腦海中涌現(xiàn)，可當(dāng)看到李佑，他立馬將所有的想法拋開，朝李佑身旁的蘇定方和韋文振道：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韋文振眸光一閃，當(dāng)即開口道：

“是這樣的陛下，殿下命卑職查到紇干承基后，卑職便順藤摸瓜，查到紇干承基最近這段時(shí)間跟燕弘亮頻頻接觸，殿下得知此事，大為震驚，深感自責(zé)，所以帶著卑職去找蘇將軍求助。”

蘇定方立馬接口道：

“是的陛下，殿下找到臣以后，臣因?yàn)榇耸赂上抵卮螅沂虑榫o急，來不及奏稟陛下，就跟著殿下和韋典軍去了陰府，想找陰御史問個(gè)清楚。”

“沒想到趕到陰府之后，燕弘亮正在那里，看到殿下來此，心虛的以為事情已經(jīng)泄露，便喪心病狂的要挾持殿下，從而逃出長安城。”

李世民面色一白：

“什么？佑兒你沒事吧？”

李佑拱手道：

“多謝父皇關(guān)懷，全憑蘇將軍和韋典軍保護(hù)，兒臣毫發(fā)無傷，只是……在那樣的情況下，蘇將軍和韋典軍就無法留手了。”

“全怪兒臣武藝低微，否則一定能生擒燕弘亮的。”

李世民大手一揮：

“哎，這還管什么生擒？只要佑兒你無事就好，像燕弘亮這樣的賊子，死有余辜！”

李承乾連連點(diǎn)頭：

“沒錯(cuò)，只要佑弟你無憂即可。”

李佑滿面自責(zé)：

“可燕弘亮一死，此事的線索就完全斷了，這都是我的錯(cuò)啊！”

李恪趕忙擺手：

“五弟千萬別這樣想，跟你的安危相比，此事能不能查清楚根本不重要的。”

李泰也一陣頷首：

“沒錯(cuò)，若是真因此事讓五弟你受了傷，我和大哥良心何安吶？”

長孫無忌怔怔的看著這一幕，恨不得自己甩自己一巴掌。

因?yàn)橹钡竭@時(shí)，長孫無忌才回想起今日的陰弘智很不對勁，從早上在太極殿議政，陰弘智就一直面露微笑，哪怕看到他，也是點(diǎn)頭致意。

敢情，陰弘智才是這件事的主謀！

不管是燕弘亮還是紇干承基，都是按陰弘智的吩咐辦事，不然誰有那么大的膽子敢陷害太子和越王？

可現(xiàn)在明白又怎樣？所有的證人都死光了，就連陰弘智都沒辦法問罪，又何況李佑呢。

當(dāng)然，長孫無忌可以確定，這件事跟李佑沒關(guān)系。不然陰弘智的腦袋一定會和燕弘亮的腦袋一起出現(xiàn)，沒有人會那樣傻，殺一半證人留一半證人，更別說親自提著證人的腦袋來太極殿自首了。

但正如李佑所做的事情，他在給李承乾和李泰清白的同時(shí)，也將清白給予自身，而這，也是長孫無忌想給自己一巴掌的原因。

那就是他本可以利用這件事，將李佑這個(gè)異數(shù)變成常數(shù)！

跟李佑沒關(guān)系又怎樣？只要跟陰弘智有關(guān)系就好了。就算李佑是李世民的兒子，不會被陰弘智牽連至死，從今以后也要老老實(shí)實(shí)的待在燕王府了。

可眼前的一幕告訴長孫無忌，李佑的“真心”又一次超出了他的預(yù)料，燕王，依然是那個(gè)異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