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恪瞧見宇文盛直勾盯著自己，撫頦想了想，道：“依屬下看來，明公您在當前形勢下應該默不作聲，以待時機而發。”

宇文盛愣眉豎起，不解道：“為何此般？”

趙元恪落手在膝，謙卑道：“明公，若屬下沒記錯的話，您是太祖文皇帝的第十三子，您前面有齊國公、衛國公、趙國公等兄長數位。”

“你說的沒錯。”

宇文盛點了點頭，許以應答。

或許是能感應趙元恪接下來要說的話，宇文盛起身挪開太師椅，換來靠背椅，好讓自己坐得更舒服。

全程下來，趙元恪并未出手攬活，只因是宇文盛從來不喜歡別人動自己用過的東西。

眼見宇文盛重新坐好，趙元恪才接著道：“明公，您生于大統二十年，現今剛有十八。”

“而齊國公與衛國公等人，如今已有二七、二五之齡，他們不單是在歲數大過您，更連行事履歷也因此強過您，所以…”

宇文盛聽著趙元恪把話說停，趁時臉色變得緊繃，顯得急迫起來。

他張嘴吐氣，忙聲追問道：“所以什么？”

“所以屬下認為明公此間絕無更上一層的可能性。”

語言自古是傷人心的利器，不得不說，趙元恪這一下子算是給宇文盛干傷透了心。

宇文盛還好，差點就把怒氣疊滿。

他怒目死盯趙元恪不眨眼，雙唇緊閉，只想用意念把話說出傳遞。

“本公是讓你來出謀劃策，不是讓你給本公添堵滅威的。”

直視著宇文盛眼中放出的怒光，趙元恪整個人端坐挺直，額頭不汗，眼珠不轉。

看著毫不膽怯的趙元恪，宇文盛頓有種吃癟的感覺，已不打算再聽剩下的話。

趙元恪一見宇文盛撐神想走，趕忙張嘴獻策道：“明公，您眼下什么都不要做，就耐心等！”

“等著衛國公與齊國公發生爭斗，到了那時您再去皇上面前獻情，便可趁機獲利。”

“五兄和六兄的矛盾？”

宇文盛面帶惑色，嘴上輕聲呢喃，后道：“元恪，本公的五兄和六兄都是這次‘誅護’的功臣，他們倆人都授居高位，何來爭斗一說？”

趙元恪警惕環顧四周，見十步內無有外人，才細聲道：“明公，您覺得衛國公和其他諸公有何不同？”

原本尋常的關系網，經得突兀的一問，害得宇文盛些許愣住，稍息才回味過來。

“六兄是皇上的胞弟。”

宇文盛說罷，又道：“不過這跟五兄與六兄間會發生爭斗有何關聯嗎？”

見自己都把提示給出，宇文盛卻還不明白其中道理，趙元恪心力憔悴。

自己主上不僅長得英武，弓馬也嫻熟，但是在政治上的能力著實是堪憂。

趙元恪起臀怒挪動胡床，更為靠近宇文盛。

他把頭前伸，附在宇文盛身下，小聲道：“正因為衛國公是陛下的胞弟，他就會瞧不上其他諸公。”

“他敢！”

一聽自己會被宇文直瞧不起，宇文盛起手力拍椅把，怒在當場。

“都是一個爹生的，本公憑什么要被他宇文直看扁。”

“他是國公，本公也是國公；等到他要進爵為王，本公也同樣是進爵為王。”

“他不就是比本公早生幾年罷了，他咋不去當…”

宇文盛越說越氣，說到就要口不擇言，好在趙元恪眼疾手快，忙是用手將他嘴巴捂住。

“明公，冷靜慎言啊！”

趙元恪話音一落，宇文盛就用力地撇開他的手，責備道：“元恪，本公都不怕，你怕什么？”

對對對！你厲害，你不怕！

你就算是去謀反，說不準頂多受圈禁，不會太輕易把你殺掉；

可要輪到我來，別說是謀反了，哪怕是說句大不敬的話都是九死一生。

趙元恪雖在心頭把著宇文盛一通問候，可臉上還是堆著笑，賠著剛才的失禮。

當見宇文盛似已平靜，他才又好聲好氣地說道：“明公，我們目下做的不應該是與衛國公斗氣，而是要去整垮他，只有他下去了，位置才會空出來。”

宇文盛拍了拍手，隨口問道：“那你說該怎么去做？”

“據傳言，在誅殺宇文護之前，衛國公曾向陛下提過事成要擔任大冢宰一職，只可惜在成事后陛下任命的大冢宰是齊國公。”

趙元恪字句清晰地說著，宇文盛聽后卻兩手一攤，不以為然道：“這事還用傳言？”

“他豆羅突的德性怎樣，朝廷上下有誰不清楚，不就因為宇文護之前沒能如他的愿，繼而才起了殺心！”

“唉！”

又聽宇文盛口不擇言地抱怨，趙元恪心里邊很是無奈，但想著周圍反正沒人，也不想再去浪費時間勸諫。

趙元恪笑著點頭，道：“明公，而今衛國公的所愿被齊國公搶走，想來衛國公定是不滿。”

“既然衛國公心有怨氣，我們何不在后邊幫他一把，推進他與齊國公之間的恩怨，等事情鬧到后面收場，明公自是受益之人。”

要說不說，趙元恪很有頭腦及戰略眼光。

他很敏銳地就將關鍵人物事件抓住，然后再暗藏其中，以計驅虎吞狼來謀取余利。

宇文盛略微思考片息，道：“那你先說說怎么個幫法，本公再決定幫不幫！”

趙元恪退身回位，道：“明公只需偶爾對衛國公奉承幾句，順勢再言及齊國公即可，其余的不需多做。”

得見不是讓自己去做宇文直的跟班，宇文盛不再陰沉著臉，道：“聽起來倒是不難，只是如此真能挑起他們之間的矛盾？”

趙元恪自信地笑了笑，道：“明公，以衛國公的性子，加上我們的挑撥，他心中的怒火定會被點燃。”

“然齊國公本就對衛國公有所防備，屆時一旦察覺到衛國公有異動，必然不會坐視不管，爭奪自然而起。”

宇文盛一路聽來，自覺趙元恪說得有理，不由幻想起勝利時的場景。

足有片刻，宇文盛才看向趙元恪，大手一揮道：“元恪，本公只負責去說，至于做事還得靠你去做，若能成功，本公定有重賞。”

說與做，皆是同等的重要。

趙元恪并不介意宇文盛只說不做。

他更想自己去做，一來是怕宇文盛的暴脾氣露出馬腳，會在事后牽連到己方受罪；

二則是為了功勞，他想事成之后更能收住宇文盛的心，以此借勢往上爬。

在宇文盛目光的注視下，趙元恪端正身板面容，拱手道：“還請明公放心，屬下定當竭盡全力。”